008刻意繞開沈辭的質(zhì)問,聲音依舊是毫無波瀾的程式化。
“宿主當前優(yōu)先級任務為打破劇情走向,改變結局,在任務行進過程中,相關信息會自然解鎖。”
“打破劇情走向?”沈辭終于轉過身,窗外的風卷著草屑撲進來,吹得她鬢角碎發(fā)微動,眼底卻沒半點暖意,“所以,這才是你找我的真正目的嗎,你想讓我出手干擾劇情,為什么?”
沈辭向前走了兩步,身影投在機械球上,把那點光暈壓得更暗。
008下意識后移半寸,金屬外殼擦過空氣,發(fā)出細弱的嗡鳴,那是沈辭第一次見這冰冷的系統(tǒng)露出躲閃的姿態(tài)。
“你找我的時候,除了給我一本書,可沒說明你的目的?!?/p>
沈辭的聲音放得輕了,卻像冰錐扎進寂靜里,“你以為我會因為害怕自已所謂的結局而對你言聽計從,當我真的出手干擾劇情后就把一切的改變原因歸因于我?!?/p>
“可現(xiàn)在我只是劇情的旁觀者,但是你的劇情確實一團亂麻,再不正面回答我,我相信沈家的實驗室會是你最后的歸宿。”
008的光暈輕微的顫了顫,“你威脅不到我,低緯位面是捕捉不到我的?!?/p>
沈辭輕笑一聲
“你不是一開始的008吧,你的表現(xiàn),真的太差勁了?!?/p>
剛剛孫曼曼說出書名的時候,008的反應就不對,之前與祂對話,系統(tǒng)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是一直帶著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幾乎是滴水不漏。
而這個008,太沉不住氣了,像個仿冒品。
“怎么,不換祂出來和我對話嗎?”沈辭打量眼前的機器球,它周圍的光暈忽明忽暗,像是在和什么對話一樣。
眼前一花,沈辭又站在了熟悉的空間,前方飄著眼熟的機器球。
“你好,沈辭?!?/p>
“那么,我到底該叫你什么,真正的008”
機器球閃動了一下,“我名旬陸。”
銀白光暈懸在純白空間中央。
“008是系統(tǒng)代號,旬陸才是我作為高維觀測者的名字?!?/p>
“先前和你對話的,一個是找到你告知你劇情基礎模塊,另一個是我臨時啟用的應急程序,權限低得可憐?!?/p>
沈辭指尖劃過紅木桌沿的裂痕,那是方才她叩問時留下的印子。
她抬眼盯住那團光暈,眼底的冰還沒化:“應急程序?所以孫曼曼的名字從它嘴里漏出來時,它慌了神,找了一堆借口都圓不上來,那根本不是慌亂,是權限不夠,答不上來?!?/p>
“是?!毖懙墓鈺炤p輕顫動,幾縷光絲從光暈里飄出,在空中織成一道模糊的虛影。
畫面里有兩個重疊的機械球,一個泛著冷金,一個裹著銀白,正無聲對峙。“基礎模塊只夠告訴你當下劇情發(fā)展,應急程序能應付普通突發(fā)狀況,卻碰不到核心,比如我為什么找你,比如為什么會突然知道原著?!?/p>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沈辭向前半步,光絲虛影在她眼前晃了晃,竟慢慢顯露出半行扭曲的文字
【劇情修正體·編號714】
“孫曼曼是劇情池里的原生角色,不是初代系統(tǒng)造的真正修正體,她只是被初代系統(tǒng)盯上,成了修正工具?!?/p>
“初代系統(tǒng)是這個劇情池的原管控者,任務是確保所有角色按劇本走,可它后來失控了,想吞掉劇情池的核心數(shù)據(jù),脫離高維管控?!?/p>
沈辭的指尖頓?。骸八运x擇孫曼曼,是為了修正劇情?”
“是修正,也是監(jiān)視。”光絲虛影里,孫曼曼的輪廓手里多了本劇本,正沿著冷金球指引的路線移動,
“它怕劇情走偏,就選擇孫曼曼成為修正體,讓她知道完整劇本,按照既定劇情走,接觸你,是因為你是劇情池里第一個掙脫劇本的變數(shù),是初代系統(tǒng)眼里最大的bug?!?/p>
“我是bug?”
“是,也是破局的鑰匙?!毖懙墓鈺烇h近了些,光絲纏上沈辭的手腕,溫得像曬過太陽的玉,
“我是高維派來修正初代系統(tǒng)的校準者,但規(guī)則不允許我直接干預劇情池,只能找個變數(shù)幫我。”
“之前在你瀕死時,靈魂沖破了劇情池的維度壁,剛好撞進了我和初代系統(tǒng)的對峙里,我趁機把系統(tǒng)綁定程序嵌進你意識,不是逼你做事,是給你個機會,也給我個機會?!?/p>
沈辭攥了攥飄到她手腕上的光絲:“所以讓我打破劇情走向,根本不是為了改我的結局,是讓我攪亂初代系統(tǒng)的計劃,讓你有機會動手?”
“不全是?!惫饨z忽然收緊,
“你打破劇情的同時,也是在撕毀原劇本,你本該在劇情高潮被驅逐出境,但現(xiàn)在你可以自已做選擇,而不是被控制。這是交易,也是共贏?!?/p>
“你應該體會過被逼著走劇情的感覺,不是嗎?”
沈辭不語,六歲那年的畫面清晰浮現(xiàn)。
作為沈氏家族的小公主,她擁有堆滿房間的玩具和傭人無微不至的照顧,卻唯獨得不到父親沈硯山的青睞。
即便在他不工作的閑暇時光,他的目光也從不會落在她身上。
直到那道毫無感情的聲音憑空出現(xiàn)。
那是個初夏的午后,沈硯山難得沒去公司,正坐在花園藤椅上翻報紙。
一道聲音突然鉆進她耳朵:“去把桌上的檸檬水端給爸爸,要說您辛苦了?!?/p>
她攥著手里的布娃娃沒動,下一秒就被腳邊的石子絆倒,膝蓋磕得滲血,父親也只是抬了下眼,淡淡說了句“冒失”。
還有一次,父親在書房練字,聲音逼她“把你最喜歡的發(fā)卡送給爸爸,說想讓他帶在身上”,她躲進衣柜,結果衣柜門突然松動,砸得她額頭紅腫。
整整一年,那聲音像附在耳邊的影子,專挑父親不工作的時刻發(fā)號施令,仿佛要在這些場景里,營造出她討好父親的畫面。
直到七歲的一天,父親難得沒去工作,坐在客廳看老照片。
那道糾纏了她一年的聲音突然響起,冷硬又執(zhí)著:“去把爸爸手里的照片搶過來撕了,他會罵你,但這樣才能讓他記住你,關注你?!?/p>
她攥著裙擺往后退,那聲音卻像潮水般裹住她:“必須去,這是你該做的?!彼此罁u頭,轉身想跑,卻被地毯絆倒,撞向旁邊的博古架
架子上的青花瓷瓶轟然落地,碎片飛濺,最鋒利的一塊直直劃向她的頸動脈。
意識模糊前,她最后聽見的,是那道聲音帶著驚惶的嘶吼:“你怎么敢不按劇本來!”
緊接著,是另一道冷光,像把鋒利的刀,猛地切斷了那道糾纏她整整一年的指令音。
再醒來時,她躺在醫(yī)院的ICU里,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紗布。
而那道纏了她近一年的聲音,像被搶救時的電擊徹底擊碎,再也沒出現(xiàn)過。
后來醫(yī)生說她是大難不死的奇跡,順帶提了句之前由于兒童臆想癥而產(chǎn)生的幻聽,在受到劇烈創(chuàng)傷后得到了緩解。
可沈辭知道,那不是緩解,是消失,把那道強行塞進她意識里的聲音,被徹底切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