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說是等陛下圣裁,不過就是讓皇帝封位份。
康裕帝早就答應了選秀,這兩位又是皇后親自挑選送來的,且還是他要拉攏的大臣之女,他自然要應下。
于是,皇帝開金口。
”劉氏靈動聰慧,封正七品才人,賜居長春宮東偏殿,沐風殿。
杜氏溫婉知禮,封從七品美人,安置于長春宮西偏殿,芷蘭殿……”
兩女謝恩,內(nèi)侍準備將人領下去,杜月容又給皇帝拋了個媚眼才轉(zhuǎn)身。
只是在轉(zhuǎn)過身時,她眼神一暗,刮過皇帝身邊的金玉貝,那一眼中盡是不屑,還有挑釁。
皇帝給顧海賜了座,顧海坐下就開口。
“陛下,奴才聽聞,陛下昨晚歇在了皇后那處,想必行了夫妻之禮吧?!?/p>
魏承安輕咳兩聲,心道這個老東西,怎的這種事也拿到上面來問,知不知輕重。
無奈,顧海是先帝的人,是打小看著皇帝趙懷仁長大的,他開口說這話,連皇帝也不能發(fā)怒,
就見皇帝眼神飄忽一瞬,敷衍地點了下頭,顯然并不想提及此事。
可這顧海偏還要開口,“陛下與娘娘恩愛是景朝之福?!?/p>
他瞄向魏承安,目光冷沉。
”小魏子,咱家在宮里當差五十年有余,皇帝身邊的內(nèi)侍總管誰敢不把承嗣這件事頂在腦袋上!”
顧海的聲音尖細,在殿中回蕩,帶著壓人的分量。
“皇上登基十一年,這幾年綠頭牌怕不是結了蛛網(wǎng)吧!
皇家血脈比天高,你連提醒皇上翻牌子都做不到,若真誤了龍嗣,你……”
顧海抬頭,手指了一圈,宮人們齊齊低下頭,大氣不敢喘。
他最后竟將手指停在了金玉貝身上,盯著她一字一句。
“若你們這幫奴才誤了龍嗣,你們的腦袋還要不要了?”
金玉貝真想抄起皇帝桌上那盞茶,砸到顧海手上。
指就指了,最后落在她身上作甚?!
怕別人不知道他這是指桑罵槐!
還扣帽子,我又不是皇帝的嬪妃,關我屁事。
她梗著脖子,回瞪了一眼顧海。
顧?!昂摺绷艘宦?,用力甩下袖子,斥了一句。
“無法無天的奴才!”
魏承安只得帶頭跪了下去,一幫子宮人內(nèi)侍也跟著“撲通撲通”跪下,唯余站在康裕帝身邊的金玉貝。
她眼觀鼻,鼻觀心,微垂頭,皇帝許過她不必跪拜的。
卻見身旁的康裕帝抬頭望了過來,眼神不復溫和,反帶著惱怒和征服。
金玉貝心中一凜,他這是……
她后退幾步,試探著緩緩走了下去。
身后的人不發(fā)一聲,竟沒有阻止。
雙膝跪下,金磚寒透刺骨,金玉貝在心里自嘲而笑。
她很快就調(diào)整好情緒,僵硬的身體舒展,口中和著幾人呼道。
“陛下恕罪,望陛下以龍嗣為重。”
康裕帝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他也不知,為何自已要這樣對她。
是因為她,對自已留宿皇后那里無動于衷,對選秀樂見其成?
她從頭到尾,從來都沒有想過成為自已的女人。
讓皇帝覺得顏面盡失。
他要她屈服,想要她折腰,期待著她能求自已,哪怕是虛情假意的服軟眼神,或干脆像對顧海那樣爭辯。
只要,只要那雙無辜又狡黠的垂梢眼里,表現(xiàn)出半分哀傷或氣惱不甘。
可是,她依舊半分不動容,就那樣靜靜地跪下了。
為什么?明明她最珍惜自已的膝蓋。
他能在顧海那老家伙面前咄咄逼人,據(jù)理力爭。
為什么換成了自已,她爭一爭都懶得爭,就那么乖順地跪了。
康裕帝心煩意亂。
這一晚,綠頭牌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
瀏覽著上頭的名字,有些人根本就記不清長什么模樣了。
他的指尖在上面劃了幾圈,最終停在了杜月容的牌子上。
元宵節(jié)的燈,最后幾盞被撤去。
宮院里的景致已悄悄換了模樣,廊下的紅梅褪盡最后一抹艷色。
御花園的柳絲從遠處望去已現(xiàn)一片嫩黃,連空氣里都少了幾分寒涼,多了些濕潤的暖意。
這十來日,康裕帝臨幸了兩位新人,劉才人得了一次,杜美人得了兩次,皇后的錦寧宮中卻沒有再踏足。
按理說,這種臨幸的次數(shù)不算頻繁,可對于久不近女色,且身體根基受損的康裕帝來說,已經(jīng)算不少了,故而更顯出兩位新人的得寵來。
宮中的風向一瞬就發(fā)生了改變。
二月二龍?zhí)ь^,金玉貝卸下了朱紅比甲,換上了藕荷色的軟綢衫,月白襦裙。
衣服的領口、裙角用金絲線繡著流云紋,云紋間藏著半條龍尾,走動時衣裙輕揚,不顯張揚,又格外精致。
這一日,民間有戴柳編帽的習俗,宮里便簡化成了插柳枝。
柳葉摘了柳芽別在金玉貝頭上,鮮嫩的翠綠讓人眼前一亮。
金玉貝正準備出聽竹閣,就見進門的柳枝黑著張臉,濃眉緊鎖。
“怎么了?”金玉貝開口詢問。
柳枝咬著下唇,別過臉去不吭聲。
她比柳葉膽大,跟著金玉貝后,出去跑腿的活兒,有不少由她接了下來。
金玉貝常打趣,這聽竹閣里,柳枝主外,柳葉主內(nèi)。
“姑姑!”柳枝胸口起伏,抬手掖了下眼角,聲音中帶著委屈。
金玉貝眉頭微蹙,走到她面前,再次發(fā)問。
“怎么了?是誰欺負我家柳枝了?告訴我,我替你出氣去?!?/p>
柳枝擦了下眼角的淚花,吸了吸鼻子。
“玉貝姑姑,宮里的人也太勢利了!這十來天,人人都巴結著長春宮那兩位,尤其是芷蘭殿的杜美人?!?/p>
她鼻尖悶哼一聲。
“不過一個從七品美人,侍寢了兩回,如今就被捧上了天。
奴婢今兒去尚衣局幫您取春衫,可您知道嗎,他們說什么?”
柳葉上前一步,追問道。
“說什么?!”
柳枝看著金玉貝的眼,想說又怕傷了她的心。
金玉貝笑了下,“無妨,你只管說來我聽?!?/p>
柳枝這才開口,“他們說,兩位貴人的衣裳還來不及做,哪有功夫做旁人的!”
“什么,真這么說?!”柳葉死死擰著帕子。
“太氣人了,明明是前些日子,典衣巴巴來說,替姑姑做了兩套春衣,讓咱們早早去拿。
當時紅口白牙說得多好,說什么頂頂好的料子,說什么繡了海棠花,呸!這幫子勢利眼。”
柳葉氣得不輕,突然一拍手。
“好啊,奴婢曉得了。前兩日奴婢瞧見花木房的人,年前他們說要送幾盆蘭花、芍藥來。
奴婢便多嘴問了一句,那人面色古怪,只推說花木房正忙,過段時間再說,看來就是搪塞!”
金玉貝將這些話聽在耳中,眸色暗了幾分。
其實她哪里不知,原先個個見了她,都恭恭敬敬地喚一聲“玉貝姑姑”。
如今有些個自認資歷老的,見了她只點一下頭就算了。
原本她也沒將這些事看得太重,可如今跟著自已的人也一并受了冷眼,想必小喜子更是如此。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金玉貝安慰了柳葉、柳枝幾句,沉著臉出了聽竹閣。
見她走遠,柳枝有些擔心,拉著柳葉道:“姑姑面色不好,會不會出什么事?”
柳葉聽她這么說,也緊張起來起來,有些后悔嘴快,這不火上澆油嗎。
“誒呀,我們不該說這些的,姑姑在御前行走,宮里的拜高踩低,她最是清楚,她心里一定很難受?!?/p>
柳枝點頭認同,又覺憤憤不平。
“自打那兩個來了,我就覺得姑姑好像……今兒那尚衣局的人還說,咱們姑姑想爬龍床沒爬上,這下有了新人就失寵了?!?/p>
柳葉氣急,“呸,你就該撕爛她的嘴!姑姑是五品女官,她敢這樣胡扯。
別人不知道,咱們還能不知道?姑姑清清白白,從沒想過上那張龍床。若想上,就姑姑的容貌,誰能比得上?”
柳枝用力點頭,“對對對,那兩個什么才人美人?我瞧著給姑姑提鞋都不配……”
她倆坐在一起恨聲發(fā)泄,金玉貝帶著小喜子快到尚衣局門口了。
她側(cè)頭看向身邊肅著臉的小喜子,放緩腳步,問了一聲。
“小喜子,你現(xiàn)在回去還來得及?!?/p>
小喜子聞聲不但不停腳,反而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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