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貝上輩子是個獨立的大齡剩女,工作之余就喜歡跳跳民族舞,做做小資點心。
做琥珀光也只是想裝裝逼格,并沒有要把這點心用作商業(yè)化的想法。
開店做點心,一來要花不少銀子。
二來,她一個有些姿色的女子拋頭露面,最易引來覬覦,沒有權(quán)勢傍身,她決不會冒這個險。
所以,當(dāng)馬師傅紅著臉來問做法時,當(dāng)著周氏的面,她毫不猶豫提筆,在紙上“刷刷刷”寫下方子,遞到了馬師傅手里。
都說技不外傳,手藝人將這些看得比命更重。
馬師傅感動無比,周氏心中高興,抬手賞了金玉貝一匹細(xì)棉布。
且自打那日起,大廚房主子們有什么好吃的剩下,馬師傅都會派一個相好的婆子來喊金玉貝。
幾日后,沈巖在西游廊上等到了金玉貝,
小姑娘見了他,愣了下,眼中的驚訝快速轉(zhuǎn)換成自然的笑意。
那夜慌忙,見沈巖時,金玉貝并未看仔細(xì)。
今日一見,只覺這人不簡單。
雖相貌平平,但一副精明干練,見多識廣的模樣。
尤其是那一雙眼,目光犀利,帶著審視,仿佛能瞬間看透人心。
沈巖上前大大咧咧道,“小丫頭,謝過你那日的點心?!?/p>
廊上的穿堂風(fēng)吹過她髻上桃紅的絲絳,翩若驚鴻,襯得她一身深灰色的襖子也靈動起來。
金玉貝笑而不語,她知道沈巖出現(xiàn)在女眷走動的西廊,不可能只為道謝,便安靜等著沈巖的下文。
沈巖沒料到她會如此反應(yīng),雙手環(huán)抱于胸前,眼中帶上興味。
“和你說一聲,那廝已經(jīng)回京師尋醫(yī)治手了,你可高枕無憂。”
金玉貝眼神深了一分,問道:“會不會……”
沈巖抬手止了她的話,篤定道:“不會?!?/p>
金玉貝聞言而笑,她垂著眼梢的模樣本就溫順,笑時沒抬眼,只把嘴角彎成軟乎乎的弧度,像含了半粒糖。
和金玉貝擦身而過時,沈巖竟有了片刻失神,他慢慢抬頭,看著天上的厚重的白云,莫名說了一句。
“明日要下雨了,你不去看看水榭里那只池鷺嗎?”
金玉貝腳下步子未停,心中狐疑。
池鷺?去看那只呆鳥!
沈巖為何要這般說?
難不成,此鳥非彼鳥!
難不成,是大公子要自已去……
不不不,她搖頭晃散了那個念頭,在心里警告自已。
金玉貝呀,情情愛愛只會影響你向上的速度,這位大公子與你地位相差懸殊,心智上還有代溝。
少年人一時心血來潮,你可不能被迷了眼。
若一個不小心被人發(fā)現(xiàn),告到周氏那里,眼下的飯碗就得砸。
二公子吃了水晶桂花糕后表現(xiàn)十分積極,這日放學(xué)后就傳了口信。
“玉貝姐,夫子……就是你爹說,家里都好,不用擔(dān)心?!?/p>
金玉貝聽后既欣喜又有些失望,秀才老爹干巴巴幾句話,沒提秀菊,也沒提玉堂。
不過有了二公子李修文,日后有什么急事能聯(lián)絡(luò)上家里也是好事。
她又塞了一小包糖過去,用氣音道:
“花生糖,睡前不能吃,白日吃了要漱口?!?/p>
李修文高興地猛點頭,將小手放到了金玉貝肩上。
“要是我能有你這么個親姐姐就好了!”
金玉貝替他理了理衣襟,笑道:“慣會哄人,若我不會做吃食,你還要不要這樣的姐姐?”
看著李修文居然真的一本正經(jīng)在思考,她不禁嗔笑。
“好了,快進屋吧。記得背一段《三字經(jīng)》給你母親聽,聲音洪亮些!”
李修文應(yīng)了一聲,蹦蹦跳跳跑進屋。
金玉貝起身,輕聲嘆息,一轉(zhuǎn)身卻見到了正走過來的李修謹(jǐn)。
他個子很高,如今看上去已不止一米八,垂頭深深凝望著自已,修長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金玉貝完全籠罩其中。
金玉貝的目光有一瞬的慌亂,她后退兩步,莫名心虛。
“為什么?”
少年聲音低啞響起,不是變聲期的粗啞,而是向男人過渡時的低沉質(zhì)問。
金玉貝后退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李修謹(jǐn)微微蹙眉,玄色皂靴向前壓去。
金玉貝找李修文本就是避著人,這處角落很是隱蔽,李修謹(jǐn)幾步就將她逼到了墻角。
“別裝傻,我問你,為什么不來?”
他眼中的霧氣又濃了起來,緊抿的唇和繃緊的身體,清楚地表達著此刻的不悅。
金玉貝有些懵,“來?去哪里?”
李修謹(jǐn)身子前傾,呼吸吹到了她的發(fā)頂,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裝?”
“沒有,沒有呀!”金玉貝用力搖頭。
他咬了咬牙,“沈巖沒和你說?”
金玉貝搖頭又點頭,面色透著古怪。
“說是說了,可他說,讓我去東邊水榭里看……看那只呆鳥!”
金玉貝看著面前這個“鳥”人,心中暗罵一聲,沈巖你個老六!這不是戲弄她嗎?
李修謹(jǐn)沒想到沈巖會戲耍自已,干咳了一聲,急切地問出了心里的話。
“你,年后可還會在府里?”
年下小狗帶著張力俯視她,金玉貝這時才深刻體會到,上輩子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熱衷于“姐弟戀”。
她不敢看他,只垂頭輕聲回。
“大概……不會了。”
她還沒找到下家,原本是想再簽上半年短契的,但如今看大公子這樣,她可不想自找麻煩。
李修謹(jǐn)?shù)拿碱^立刻挑起,腳尖又挪近一步,語氣急切。
“為何?母親是想要和你簽長契的,想帶你回京師!”
金玉貝后背已經(jīng)抵到墻磚上,冰涼的觸感透背讓人清醒,心一橫,她今天就快刀斬亂麻了。
“因為我不愿為奴,不愿為婢!”
她伸手輕推面前人的小臂,李修謹(jǐn)這才后退一步。
金玉貝側(cè)過身挺直腰桿,目光堅定坦蕩。
“我不愿一輩子在府里當(dāng)奴婢,也不會待在青云坊聽?wèi){父母之言盲婚啞嫁。
我不愿像我姆媽似的一輩子過苦日子,在婆家當(dāng)牛做馬,卻得不到應(yīng)有的尊重!”
“你不會的!玉貝,等到了京師,等我春闈高中……”
“不!我不等,我不信任何人虛妄的承諾。”
金玉貝深深凝望著李修謹(jǐn),她很清楚他想說的話。
“公子你不懂,我不僅不愿同我姆媽一樣,也不愿像你母親一樣,一輩子的喜怒哀樂就在這后宅的一畝三分地里!”
金玉貝眼里有什么在燃燒,燎的李修謹(jǐn)心尖像燙出大泡,火辣辣的痛。
“公子,我要去追逐高處的東西,直到我……”
金玉貝將手放到自已心口,“直到我能為自已撐起一片天,再無人敢扇我的耳光,無人敢對我呼來喝去,直到我能保護我姆媽和弟弟,直到我有權(quán)有勢!”
李修謹(jǐn)?shù)哪X子麻了,他向后踉蹌一步。
金玉貝的眼光太過直白,她的渴望和野心在他面前完全展開,他卻接不住。
少年的心思被人否定,優(yōu)越感被踐踏。
他惱了,像是一只刺猬豎起了滿身的尖刺,語帶譏諷。
“你可知,沒有能力的野心是癡人說夢!”
金玉貝心底不服,倔強地回應(yīng)。
“有夢總比沒夢好,我很貪心,不像彩云,一心只等著夫人將她指給你!”
金玉貝那張臉明明還是那么乖巧,可眼里的目光卻冷到了極致,她斬釘截鐵丟下一句。
“公子,我要的你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