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上,偶有宮人內(nèi)侍經(jīng)過。
見了金玉貝和李修謹(jǐn)立刻低下頭去,躬身喚一句。
“玉貝姑姑安,大人安!”
待聽到金玉貝淡淡應(yīng)一聲,“好,忙去吧!”這才急步離去。
金玉貝既然把李修謹(jǐn)留下說話,就沒打算刻意掩人耳目。
她已選擇了二殿下,她與李修謹(jǐn)就是拴在一條船上的螞蚱。
這是她想表明的態(tài)度,也是康裕帝想看到的結(jié)果。
因為,這樣就代表了隴西李氏的站位。
不過,兩人依舊說不了幾句話。
金玉貝壓低聲,本能地踮起腳尖。
這人太高了,就這樣也夠不著他的耳朵,她不由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李修謹(jǐn)見了,眉心一跳,心領(lǐng)神會,立刻俯身彎腰,主動將耳朵湊到她唇邊,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不過幾句話,金玉貝說完,后退一步,深深看了一眼李修謹(jǐn),略提高了些聲音。
“修撰大人,那就拜托了。
煩請大人把東西轉(zhuǎn)交給玉貝家人,多謝!”
說罷,她盈盈一禮。
李修謹(jǐn)伸手,卻沒敢扶。
指尖一涼,他本能抓住。
落入掌心的,是……是她的袖子。
兩人皆是廣袖,在寬大的衣擺遮掩下,誰也看不見。
他抿唇說“好”,用力拉了兩下她的衣袖,眼里的雀躍像是偷到糖吃的孩子。
……
御花園西北角的玲瓏角亭里,爬滿亭柱的綠蘿垂成碧色簾幕,把午后的暑氣擋在外面。
青石桌旁圍坐著幾個宮女一個內(nèi)侍。
宮女春桃捏著牌面露急色,嗓音帶著點(diǎn)嬌嗔。
“哎喲!剛摸到張好牌,怎就被喜公公截了胡?這手氣也太背啦!”說著還輕輕跺了下腳。
另一個宮女探頭瞧了眼小喜子的暗杠,咂了咂嘴,語氣里滿是佩服:
“嘖嘖,喜長隨這牌打得真絕,還藏著暗杠,我方才竟沒瞧出來!”
小喜子桃花眼里全是笑,眼神睨向身旁的宮女春桃,而后放下手中牌,從懷里掏出幾個精巧的小瓷瓶放到桌上。
“贏了你們幾次,可別說我小氣,來,這嘗珠閣的口脂送你們?!?/p>
三個宮女放下牌,一臉歡喜,嘴里齊齊說著,“多謝喜長隨啦!”
她們雖然在宮里,但嘗珠閣的名氣還是知道的,那里邊的東西可不便宜。
正當(dāng)春桃要伸手拿時,卻見桌上那僅剩的一盒口脂被小喜子又拿了回去。
小喜子笑著開口,“就你們沐風(fēng)殿,還會缺這個?!劉才人可是得過陛下寵幸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春桃就是一把辛酸淚,她憤憤地擰了下腰。
“還說呢,芷蘭殿的美人還在抄《女誡》呢,筆都不知道抄禿了多少支!
喜公公,要說別人不知道,奴婢相信。
可公公在康寧殿,跟在那位了不得的金御侍身旁,還能不清楚當(dāng)中的事兒?卻來取笑奴婢!”
說罷,她氣鼓鼓側(cè)過身。
小喜子面上做出憐惜狀,開口。
“可憐見的,你就不勸你家才人想想法子,時常來御前走動走動!”
“哎喲!”春桃咬著唇看向小喜子,扭著身子挪到他身邊,將手放到了他的腿上。
“公公有所不知,這劉才人呀,心里……”
她見小喜子十分感興趣,故意賣關(guān)子,拋了個媚眼過去。
小喜子忍著不耐煩,將口脂塞進(jìn)了她手里,說道:
“也是苦了妹妹,妹妹有什么苦衷不妨說說,說不得我還能幫上忙!”
春桃勾唇一笑,“想聽?!”
她居然伸出手,勾了下小喜子的下巴。
雖然是個公公,可這長相,真是比大姑娘還俏。
小喜子心里惡心,面上卻帶上笑意,語氣放的更柔了,語氣耐人尋味。
“妹妹只管說,咱們都是自已人!”
他這話落,邊上兩個宮女調(diào)笑起來。
“喲,誰和誰是自已人吶,要不,你倆對食得了!”
深宮寂寞,春心難捺。
這話真說到春桃心坎上了,她嬌笑著靠到小喜子的肩上。
“公公可不能白聽,叫一聲春桃姐姐……”
小喜子眼底涌上暗潮,上唇微不可察輕顫兩下,磨了下后槽牙。
他的桃花眼帶著惑人的幽光,用氣聲在春桃耳邊說道:
“春桃妹妹,想聽我喊姐姐呀?那就得看你說的事兒,精彩不精彩了!”
……
“姐姐,我叫你姐姐?你也配!
敢拿你那臟手來碰老子?
還想跟我對食?
好,我讓你跟我對食!”
陰暗的樹林里,小喜子抬起皂靴,一腳接著一腳,用力踹向匍匐在地的人。
把風(fēng)的小祥子渾身緊繃,大氣不敢出,臉都嚇白了。
誰能想到,喜公公生了一副比大姑娘還俊俏的模樣,卻這般心黑手狠。
春桃被踹地趴到地上爬不起身,發(fā)出痛苦的低吟。
看著月光下小喜子那張扭曲的臉,那雙狠戾的桃花眼,只覺一切都那么不真實。
幾個時辰前,她還想著和他對食。
現(xiàn)在這人,就像一條張開血盆大口的毒蛇。
春桃口中不斷哀求,“公公饒了奴婢吧,不敢了,春桃不敢了!”
小喜子咬著下唇冷笑幾聲,慢慢蹲下,一把抓住春桃的頭發(fā),聲音細(xì)冷。
“想死,還是想活?”
……
小半炷香后,小喜子緩步走出竹林,他掏出帕子一臉平靜地擦著手上的血污,停到了小祥子身邊,輕描淡寫地開口。
“春桃走夜路摔傷了,你送她回沐風(fēng)殿?!?/p>
小祥子躬身應(yīng)是,小喜子又淡淡問了句。
“剛……瞧見什么了?”
小祥子立刻垂頭答道:
“剛剛?噢,奴才剛瞧見春桃走路太不小心了,摔的不輕。公公心善,讓奴才送她回去!”
小喜子滿意點(diǎn)頭,拍了下他的肩膀,氣定神閑地離去。
……
聽竹閣內(nèi),金玉貝剛剛沐浴完,身著月白里衣斜坐梳妝臺前。
一頭濃密烏發(fā)披散肩頭,有幾縷黏在她修長如玉的脖頸處,發(fā)梢凝著的細(xì)碎水珠順著鎖骨滑向……
小喜子艱難地挪開了眼,柳枝抱著金玉貝換下來的衣服出去。
柳葉將手中擦頭發(fā)用的巾帕塞到小喜子手中,開口道:
“有勞喜公公,奴婢去給姑娘端薏米水?!?/p>
小喜子點(diǎn)頭,接過巾帕站到金玉貝身后,指尖觸到順滑柔密的發(fā)絲,不由自主微閉了下眼。
她的頭發(fā)又長又多,像一匹上好的錦緞,小喜子將下面的發(fā)絲輕柔挽起,用巾帕包起小心翼翼地掖干。
金玉貝看著銅鏡里的人,開口問道:“可查清了?是誰在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