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周麗娜把兩個孩子送到周麗萍家后,夫妻倆就騎著一輛自行車出門了。
周麗娜穿著厚實的一件軍大衣,這是部隊發(fā)的,杜伯鈞穿著尺碼剛好合適,周麗娜穿著到她腳踝了,從頭到腳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杜伯鈞送她的那條火紅色羊絨圍巾,周麗娜也用上了,她只是簡單地一圍,在領(lǐng)口處系上,半張臉都被溫暖的羊絨包裹了起來。
杜伯鈞坐在前面騎車,為她擋去了大半寒風,周麗娜一只手拎著她的包,另一只手,圍住了杜伯鈞的腰。
路上碰到一些鄰居,都笑著跟夫妻倆打招呼。
周麗娜的臉被羊絨圍巾掩了一半,露出來的半張臉被紅色的圍巾襯得膚白如雪,煞是好看。
朱萍艷跟張大姐一塊下班回來。
廠里的宿舍之前騰出來了一間,廠里考慮到朱萍艷現(xiàn)在在張大姐家里暫住,想讓朱萍艷去住。
張大姐主動找到朱萍艷,給她做工作,讓朱萍艷繼續(xù)在她家里住,廠里的宿舍就分給另外一個家在鎮(zhèn)上的員工。
于是朱艷萍又只好繼續(xù)在張大姐家住,好在張大姐和她愛人都是比較隨和的人,家里又沒有孩子在這邊,朱萍艷在家的時候,也很勤快,相處得很融洽。
看到她們,周麗娜把羊絨圍巾拉下來一些,“張大姐,萍艷!你們下班了啊?!?/p>
張大姐笑道:“是啊,你們兩口子出門去啊?!?/p>
周麗娜他們到達夜巴黎門口的時候,秦俊已經(jīng)提前到了。
看到他們,秦俊跑著過來,“嫂子,團長?!?/p>
秦俊也穿著件軍大衣,看著杜伯鈞身上的薄款軍外套,忍不住問道:“團長,你不冷嗎?”
杜伯鈞低頭看了一眼,把外套敞開一點給秦俊看,“你嫂子給我買了個薄款的羽絨服,穿在里面很暖和?!?/p>
秦俊看得眼前一亮,“這個好,真輕薄。嫂子,你在哪里買的?”
秦俊想的倒不是給自已買,他想這么好的東西,他想給張圓圓買一件。
周麗娜笑道:“我在羊城買的,南城應(yīng)該也有,你要買的話,去百貨商場看一看?!?/p>
秦俊點頭,“好,謝謝嫂子。”
沒等一會兒,張圓圓和周麗潔都先后到了,周麗潔帶上了袁平。
袁平跟杜伯鈞就是正經(jīng)的連襟了,兩人寒暄了一陣,大家才一塊進去。
張圓圓有點害羞,周麗娜和周麗潔帶的都是丈夫,她帶上秦俊是怎么回事啊,兩人別說不是夫妻了,連朋友都還不是。
秦俊看到張圓圓,臉上掛滿了笑,只是礙于還有其他人在,也不敢親熱地喊圓圓了,在圓圓后面加上了同志兩個字。
袁平還是第一次來夜巴黎。
他一進門就左顧右盼,夜巴黎在南城還是很有名氣的,他聽人說起好多回,自已還是第一次來。
一樓是舞池和一些小桌子,這是晚上喝酒吃菜的桌子,正經(jīng)晚餐是不在這些小桌子這吃的,大家被侍應(yīng)帶到了二樓。
二樓坐了不少人了,他們有六個人,坐的是大桌,二樓的中心是空的,從欄桿處能看到一樓的舞池。
秦俊不停地回想白天杜伯鈞教他的舞步,生怕自已忘記了。
夜巴黎最出名的就是它的裝修了,挑空頂是星空頂,晚上開燈之后,可以發(fā)出霓虹的色彩,給舞池增添情趣。
墻上是貼的大理石,地上也是大理石通鋪,大面積的淡黃色大理石,搭配吊頂和燈光,確實是南城時髦了十年的地方。
牛排是套餐,一份是四十八塊,有牛排,有黃油面包,還有蔬菜沙拉,還有一份湯。
四樣菜,四十八塊。
等菜上來之后,袁平看到分量和菜色,忍不住瞪圓了眼睛,“這...多少錢來著?”
周麗潔拿叉刀切牛排,“四十八,這回,我姐是大出血了?!?/p>
周麗潔還給周麗娜面子,當著杜伯鈞的面,沒喊周麗娜的名字。
袁平立刻瞪圓了眼睛,“就這?四十八?”
周麗潔看向他,袁平的震驚難以收斂,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忍不住說道:“這是什么地方?搶錢??!”
秦俊也吃了一驚,他也沒想到這里的消費竟然這么高。
周麗潔白一眼袁平,“你不要這么土包子行嗎?”
袁平說道:“早知道這么貴,我在家做,請大家去家里吃多實惠。”
周麗潔深吸一口氣,很是后悔,早就知道帶袁平來會是這樣,她就說不帶他的!
“今天是我姐請客,人家都這么大氣,請你吃,你就不要這么小家子氣了?!敝茺悵嵳f道。
秦俊聽了,連忙說道:“我和圓圓同志的,我來給。不然太多了,我們不好意思的?!?/p>
周麗娜笑道:“沒關(guān)系,來之前就說好了我請客的?!?/p>
秦俊連連搖頭,“不行不行,嫂子,我們兩個的,我來負責?!?/p>
秦俊要是知道今天是周麗娜請客,他就不會來了,來蹭飯多不好意思。
再說了,一個人就要四十八,這里六個人,就要三百塊,他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兩百出頭。秦俊不由得在心里咋舌,嫂子這也太大方了。
周麗潔說道:“小秦,你就不要客氣了,今天說好了是我姐請客的,她有錢得很,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p>
周麗娜笑道:“是我前兩天掙了一筆錢,所以說好了,我要請大家吃頓飯,慶祝慶祝的。秦連長,都不是外人,你就不要這么見外了。”
她看秦俊還是不答應(yīng),朝張圓圓使了個眼色,“圓圓,你勸勸秦連長?!?/p>
張圓圓看一眼秦俊,確實,他們倆就要用掉周麗娜一百塊錢,這怎么好意思,來之前,她也不知道夜巴黎一頓飯要這么貴,“我看還是他來給我們的吧,表姐,你付你們四個的就好了?!?/p>
周麗潔說道:“這樣的話,那就各付各的吧?!?/p>
張圓圓聽到這話,求助地看了秦俊一眼。
秦俊也挺為難的,要是普通的飯,周麗娜請客也就請了,可這里這么貴...”
周麗娜笑道:“你們都不要客氣了,說好了這頓飯是我請你們慶祝的,推來推去的,飯都不香了。”
她用手拐了拐杜伯鈞,說道:“伯鈞,你跟秦連長說一說,都不是外人,不要這樣見外?!?/p>
杜伯鈞看向秦俊,說道:“聽你嫂子安排吧。”
秦俊只好答應(yīng),“那我就厚臉皮了,嫂子?!?/p>
秦俊很不好意思,看向張圓圓,張圓圓朝他吐了吐舌尖,粉紅色的。
秦俊不由露出笑。
這兩年輕人的互動,周麗潔看在眼里,她看了一眼旁邊的袁平。
袁平正拿著叉子,吃面前的牛排,從袁平的神色,周麗潔看出來了,即使袁平什么話都沒說,但是他心里已經(jīng)對這塊天價牛排充滿了不滿,此時在袁平眼里,什么也欣賞不了了,甚至這塊牛排的味道都品嘗不出滋味了,他眼里只有這塊牛排的價格。
周麗潔感覺了然無趣。
食物很快就吃完了,女同志都飽了,男同志感覺胃剛剛墊了個底。
但是除了袁平,好像沒人覺得這錢花得冤枉。
秦俊因為這四十八塊錢的晚餐,有了跟張圓圓共舞的機會,他雖然覺得貴,但并不覺得不值得。
杜伯鈞同樣也覺得貴,他跟周麗娜這一頓就吃掉了他快半個月的工資。
但是這也是他跟周麗娜第一次有跳舞的機會,所以對一會兒的舞會也很期待,四十八是夜巴黎的入場券,來這里跳舞的人都必須要消費。
兩人也不是經(jīng)常來,也就偶爾這么一次。
吃完飯,一樓已經(jīng)響起了舒緩的音樂,在他們的要求下,侍應(yīng)生帶著他們來到了一樓,給他們安排了一處座位。
秦俊說道:“飯是嫂子請的,那我就請大家喝點飲料。”
秦俊叫來了侍應(yīng)生,拿來了菜單,拿給大家點。
一杯飲料在這里要賣七八塊起步。
周麗潔和周麗娜一樣,要了一杯橙汁,她拿菜單給袁平,“你要什么?”
袁平接過去看了一眼,嫌貴,他說道:“我什么也不喝,就要一杯白水?!?/p>
周麗潔指一指菜單,“一杯白水一塊錢?!?/p>
袁平又想嚷貴,哪里的白水都不要錢的,偏生夜巴黎要錢。
周麗潔及時瞪了他一眼,袁平忍住了,他本來想連白水都不要了。
張圓圓有點坐立不安,她不會跳舞,今天在店里,周麗潔教了她一個舞步,叫慢三步。
張圓圓不知道一會兒自已去跳,能不能行,她緊張得搓手。
周麗娜有孕在身,快節(jié)奏的舞她不能跳,只能跳一些舒緩的舞。
而周麗潔,她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跟袁平跳舞的興趣。
頭兩支節(jié)奏都有點快,杜伯鈞沒給秦俊暗示。
到第三支,適合慢三舞步了,杜伯鈞才給秦俊比了個可以的手勢。
秦俊也緊張,起身到張圓圓面前,伸手邀請她。
張圓圓的臉瞬間染上了緋紅。
但是舞步也學了,舞廳也來了,總不能光坐在這,什么也不干吧。
她一咬唇,豁出去了。
周麗娜和杜伯鈞也去跳舞了。
周麗潔和袁平還杵在位置上,袁平說:“我們也去吧。”
周麗潔看也不看袁平,“這支歌沒興趣?!?/p>
杜伯鈞握住周麗娜的右手,攬著她的腰,兩人慢慢地跳了起來。
周麗娜還有點緊張呢,“好久沒跳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跳了?!?/p>
其實下午在店里,她也溫習過。
杜伯鈞并沒有沉迷在舞曲里,他一邊跳一邊觀察著身邊的其他跳舞的人,預防別人撞到周麗娜。
周麗娜的手搭在杜伯鈞寬厚的肩膀上,腰肢也被他有力地托著,杜伯鈞的下巴,時不時地觸碰她的額頭,兩人最開始都有些生疏,慢慢地熟悉起來,跳得越來越流暢,漸漸地找到了樂趣。
張圓圓他們那,就狀況百出了。
兩人都是舞池的新人,對舞步都不熟悉,知道怎么跳上一回事,跳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手腳不協(xié)調(diào)都還是小事,兩人時不時的就要踩到對方的腳,張圓圓撞到秦俊懷里都好幾次。
兩人交握的手,也早就跟烙紅的鐵一樣,越來越燙。
一支歌還沒完,張圓圓再次撞進秦俊的懷里,聽到秦俊擂鼓般的心跳,她趕忙觸電似的往后仰,但秦俊的腳還踩著她,還沒來得及挪開,張圓圓這一仰,反而起了反作用,她再次撞進秦俊的懷里,手也搭在了秦俊的胸口。
常年的訓練,讓秦俊的身材非常健美,張圓圓按在他胸口,秦俊脫了軍大衣,只穿著一件羊絨衫,張圓圓感受到了他胸肌的輪廓。
張圓圓的臉已經(jīng)紅成了熟透的蘋果,她在秦俊的幫助下,站直了身體,頭都不敢抬了。
“秦大哥,我,我跳得不好,我們還是回去吧...”張圓圓說完,就跑出了舞池。
秦俊也不由得臉熱,不過心里是高興的,即使第一次跳舞的經(jīng)歷并不那么順利。
兩人退出來之后,就沒再進去。
周麗娜和杜伯鈞連跳了三支舞,才退回來。
看張圓圓他們?nèi)甲苫蟮貑枺骸霸趺礇]去跳舞?”
張圓圓臉又開始發(fā)燙了,秦俊連忙說道:“跳過了,嫂子?!?/p>
周麗娜看向周麗潔,周麗潔還在意興闌珊地喝飲料,“麗潔,你不是要來跳舞嗎?怎么不去?”
周麗潔眼皮都不抬,“不想去了?!?/p>
周麗娜說道:“哎,別這樣嘛,四十八還有舞池的入場券呢,別浪費了?!?/p>
袁平知道周麗潔是想去跳的,喊她去,“麗潔,我們?nèi)ヂ??!?/p>
南城從八十年代那個瘋狂的迪斯科年代過來的年輕一代,幾乎很少有不會跳舞的。袁平也會一些,跳得不好而已。
周麗潔無趣地看他一眼,又看向杜伯鈞,膽大包天地說道:“姐夫,我看你跟我姐跳得很好嘛,你陪我跳一支吧?!?/p>
杜伯鈞有點吃驚,正不知答應(yīng)還是拒絕,就聽見周麗娜替他拒絕了,“那可不行,用自已的老公。人家袁平也還沒跳的?!?/p>
周麗潔想一想,別掃了大家的興,勉強跟袁平去跳了一支舞。
周麗娜打包了四份牛排,單獨牛排是二十八一份,給杜懷義兄弟倆還有周麗萍家的兩個孩子都帶了。
八點過,在舞池酣熱的時候,他們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