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臺上還擺放著一些小孩子用的肚兜衣服。
陸承腳步一頓,抿了抿唇,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緒,手指捏緊骨關(guān)節(jié)泛白。
這……是他們死去的兩個孩子。
跟上來的常平瞧見這一幕愣住了,他一直在帝王身邊伺候,自然知道這兩個牌位上的名字屬于誰。
一時之間,小小的密室內(nèi)寂靜下來。
常平眼底閃過一絲復雜,暗自嘆了一口氣。
唉,終究是世事無常。
當初,陛下只是想要送貴妃娘娘去避一避罷了。
哪曾想到,這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
密室外。
張明海一直跪在那里,額頭冒汗,渾身發(fā)顫。
心里的那塊大石頭遲遲未落下。
別人不清楚,但他是清楚的。
當初自家娘娘的第二個孩子壓根沒有死,而是通過這個密道送往了別處。
這個密道通往什么地方,小皇子送到了哪里,他并不太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一定是通往宮外。
片刻之后。
陸承從里面出來了。
他周身氣息孤寂低沉,什么也沒說,身影略微帶著幾分踉蹌狼狽。
很快消失在了寢殿之內(nèi)。
常平追了上去。
長春宮的寢殿再次恢復從前的平靜,一切似乎像是沒發(fā)生過一般。
張明海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
確定帝王真的離開之后,他連忙往密道里一看。
咦?
怎么是間密室,不是密道嗎?
仔細一觀察,終于發(fā)現(xiàn)了隱蔽之處的機關(guān)。
打開機關(guān),才是真正通往外面的密道。
張明海終于松了一口氣,心里的那塊大石頭落了下來。
他就說嘛,既然娘娘遲遲沒有處理掉這個地方,又怎么可能沒有留后手。
宮外。
沈府書房內(nèi)。
沈知時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了深夜歸來的人。
見到對方平安歸來,他頓時松了一口氣。
親自泡了一壺上好的茶,又準備了一些飯菜,“用膳吧。”
沈枝意有些意外,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猜到我今夜能回來?”
除了在冷宮吃的小半個饅頭之外,她連一口水都沒有喝,如今已經(jīng)大半夜了,又剛剛從皇宮逃出來。
她還真是又累又累。
沒想到一回來,這人還準備了這么多熱騰騰的飯菜,全是她愛吃的等著她。
沈知時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沈枝意的碗里,“隨便猜的。”
話是這么說。
但沈枝意明顯不信,皇宮突然戒備森嚴,哪怕是玄清,都難以從這樣的情況下逃出皇宮,更別說她了。
要不是有那個密道,她哪能這么快回來。
“你是不是一直備著飯菜,時時刻刻在這里等我?”
不過,也不太對。
這個點可不是用晚膳的點,飯菜放久了,早該冷了。
但這些飯菜還是熱乎的。
沈知時眸色頓了頓,目光落在了沈枝意的臉上,“嗯,我一直在等你回來?!?/p>
“好在,終于等到你平安回來了?!?/p>
一時之間,書房內(nèi)寂靜下來,陷入了沉默之中。
沈枝意睫毛輕顫,避開了男人深深的視線,低頭吃飯,什么話也沒說。
因此,也沒看到沈知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用完飯菜,沈枝意放下碗筷,默了默開口道,“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大靖?”
她的身份瞞不了陸承多久。
作為為她遮掩身份的人,一旦陸承反應過來,第一個遭殃的肯定是沈家。
沈知時抿唇開口,“我不會離開大楚。”
他是大楚的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大楚,父母臨終之前,心心念念都是讓他振興沈家,入朝為官,讓沈家青史留名。
“真的……不跟我走嗎?”沈枝意認真望著他的眼睛,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沈知時搖頭,“不走?!?/p>
“你帶玨兒走吧,他跟在你身邊,或許比跟我身邊更安全。”
沈枝意嘆了一口氣。
雖說早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她還是想問一句,結(jié)果意料之中,他不會走,也不想走。
“你有把握嗎?”
這個把握,指的是什么,兩人都清楚。
沈知時沉默了片刻,點頭道,“放心吧,他不會輕易對我動手的。”
在朝為官這些年,他也不是什么都沒有準備。
沈枝意微微蹙眉,陸承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
尤其是涉及到欺君大罪。
哪怕他會放過沈知時,也一定會有什么條件。
想到陸承對待叛徒的那些手段,她忍不住看向面前的男人,又開口道。
“我不希望你出事,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們帶上玨兒一塊走?!?/p>
“玨兒年紀小,還需要你這個父親。”
大靖不比大楚差。
祁淵欣賞有才之人,以他的本事,到了大靖依舊能實現(xiàn)自已的抱負。
留在大楚危機重重,陸承那個人連親生骨肉都下得去手,更何況一個外人。
“不了,你們?nèi)グ桑瑹o論如何,這里終究是我的故國。”沈知時再次搖頭。
大靖再好,也不是他的家鄉(xiāng)。
更何況,沈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大楚,他要是走了,跟叛國無異,日后死了如何面見先祖。
一時之間,沈枝意徹底沉默了。
明明早就料到這人的選擇,可為什么……心里還是有些難受,忍不住想要一勸再勸。
沈知時伸手輕輕撫摸她的眉眼,輕笑道,“好了,別想這事?!?/p>
“放心,我死不了?!?/p>
他還不想死,但也不想去遠離故國,看著她跟別的男人恩恩愛愛,生兒育女。
沈枝意主動抱住了他,聲音難得悶悶的,“是我連累了你?!?/p>
“希望此次一別,我們還有機會再見?!?/p>
……
翌日,天色還沒亮,周遭一片漆黑。
沈枝意抱著還在睡夢中的孩子,坐上了前往大靖的馬車。
車簾放下,徹底隔絕了沈府門口那道一襲青衫,清俊出塵的男人身影。
車輪滾滾而動,駛向遠方。
直到馬車的影子再也看不見。
沈府門口的那道身影,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皇宮內(nèi),這幾日。
陸承都會去長春宮的那個密室內(nèi)待一會兒。
紙終究包不住火。
密室內(nèi)的那個機關(guān),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一條通往端王府的密道,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