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泱泱往人群掃了一眼,一部分是真來看診的,還有一半是過來湊熱鬧的。
一群人鬧哄哄的,半點(diǎn)規(guī)矩都沒有,甚至還有沖著陸泱泱吹口哨的。
黃蘇木氣的憋紅了臉,出聲制止,卻沒有一個人聽他的,反而鬧的更大聲了。
陸泱泱喊他回來,走到準(zhǔn)備好的椅子上坐下來,讓黃蘇木把藥箱放下來,從藥箱里拿出一包消過毒的針線。
有個馬匪瞧見她桌子上放的針線,哈哈大笑:“喲,小神醫(yī),做針線來啦?”
有人跟著附和:“小神醫(yī),我褲衩子破了,不然你給我補(bǔ)補(bǔ)?”
“你們簡直——”黃蘇木實(shí)在忍不住,再次出聲準(zhǔn)備阻止,陸泱泱抬手制止他,起身走到跟她開玩笑的那個馬匪跟前。
馬匪仗著自已人高馬大,半點(diǎn)兒不把陸泱泱放在眼里,反而在陸泱泱靠近的時候,一臉陶醉的走過來深吸了一口氣,“真香啊——”
陸泱泱翹起唇角,手里的刀子抬起來直接劃破了他的脖子,血從馬匪的脖子噴濺出來,陸泱泱抬手遮了下眼睛,血濺了他半張臉。
馬匪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下意識的伸手去捂脖子,可是涌出來的血一股一股,他身形踉蹌兩下,重重的栽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陸泱泱拿出帕子擦臉,不耐煩的嘀咕了一句,“煩死了,衣服又弄臟了?!?/p>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大約是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嬌艷靈動的小神醫(yī),竟然一言不合就在他們馬幫的地盤上殺人。
一擊斃命,宰雞宰羊一般隨意。
他們這些馬匪,過得就是打打殺殺的生活,平日里出去燒殺搶掠,也從不把人當(dāng)人看。
在他們眼里,那些被他們搶掠過的人也根本不是人,只是貨而已。
搶殺的多了,早就沒了感覺。
即便是身邊有兄弟傷亡,要么是死在爭斗里,要么是背叛了兄弟被處決,總歸是有個理由,他們吃這碗飯的,這些都是難免的事兒。
但是今日,在他們的地盤,在他們這些人足夠占上風(fēng)的情況下,竟然被人僅僅因?yàn)橐痪湔{(diào)笑,就隨手給宰了。
那種沖擊,比起他們從前面臨的無數(shù)生死險境都更為強(qiáng)烈。
從來都是他們把人命當(dāng)貨物,燒殺掠奪全憑心情,瞪他們一眼就是那些貨物不對,死了也活該。這是頭一次,好像他們也只是貨物。
陸泱泱甚至沒有跟他們爭執(zhí),沒有生氣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舉動,而是直接動手殺了對她調(diào)笑的人。
完了之后也不是在意會怎樣,只是嫌棄弄臟了她的衣服。
這種態(tài)度,他們太熟悉,熟悉到當(dāng)有人用同樣的方式一模一樣的對待他們的時候,那一瞬間,幾乎在場所有的人下意識的,生出了一種詭異之感。
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盡管這感覺只是一瞬。
很快,便有馬匪反應(yīng)過來,拔刀就將陸泱泱和黃蘇木給圍了起來。
“大膽!敢在我們馬幫的地盤上殺人,信不信老子現(xiàn)在就——”馬匪大喝出聲。
只是話都還沒說完,陸泱泱就噗嗤一聲笑了。
“那又怎樣???想殺我???你們幫主的壓寨郎君的命還在我手里,動手吧!”
陸泱泱懶洋洋的把玩著手里的刀,一臉的無辜。
拿刀指著她的馬匪們卻是變了臉色。
這些日子,為了救那個小白臉,他們不知道廢了多大的功夫,四處想辦法找大夫,甚至救那小白臉的時候,還幫他擋住刺殺的人,死傷了十幾個弟兄。
他們倒是巴不得那小白臉去死,可是他們敢嗎?
若那小白臉有個三長兩短,別說是剛剛這小丫頭弄死了他們一個兄弟,就是全都弄死了,怕也不夠給那小白臉陪葬的。
馬匪臉色一陣青白,緩緩放下了抬著刀的手。
陸泱泱走回到椅子上坐下,淡淡的看著那些馬匪,“還有誰喜歡跟我開玩笑的,盡管來,我是個大夫,來這兒是受你們幫主所托看診治傷的,不想配合的話,隨意、”
那些平日里兇悍萬分的馬匪,此時面對陸泱泱如此囂張的態(tài)度,竟是沒有一個人敢說什么,沒有傷的人默默退開,真正需要看診治傷的,在猶豫掙扎了片刻之后,乖乖的排起了長隊(duì)。
第一個坐下的人傷了腿,陸泱泱摸了下骨頭沒問題之后,讓黃蘇木看著她處理腿上的傷口,然后拿起針線一陣一陣慢動作的縫,好讓黃蘇木能夠看清楚。
黃蘇木原本還有些恍惚,在陸泱泱讓他看縫針的時候很快投入進(jìn)去,直到陸泱泱用小剪刀剪掉線頭,他才回過神來。
下一個人來,陸泱泱就讓他自已動手,只叮囑道:“美觀不重要,手要穩(wěn)、”
出乎陸泱泱意料的是,黃蘇木雖然不熟練,但手確實(shí)很穩(wěn),就連縫針的針腳都都沒有亂的,只是線條略微僵硬了一些。
等縫完了針,黃蘇木眉心都滲出了冷汗。
陸泱泱給他遞帕子,“很不錯?!?/p>
黃蘇木有些不好意思:“我會一些針線,只是頭一次在人身上縫針,有些奇怪和不太適應(yīng)?!?/p>
黃蘇木很早就去醫(yī)館里當(dāng)學(xué)徒,不?;丶遥饺绽镆路屏艘捕际亲砸褎邮?,只是需求不多,到底不算特別熟練,但他針灸也會一些,所以倒是不會手抖,就是皮膚和衣服的觸感到底是不同,難免緊張。
陸泱泱點(diǎn)頭:“多練練就好。”
黃蘇木頓時便松口氣,眉眼明亮的應(yīng)聲,“嗯!”
趁著其他人糾結(jié)要不要上前的功夫,陸泱泱去水盆里洗刀,對若有所思的黃蘇木說道:“大夫手里的刀,是用來救人的,保護(hù)自已也是救人?!?/p>
黃蘇木微愣了下,胸腔之中的心臟再次劇烈的鼓動,保護(hù)自已也是救人。
他自突來橫禍而陷入陰霾的世界,陡然一瞬間徹底明亮起來。
他自幼聽到的便是,身為大夫要以行醫(yī)濟(jì)世為已任,切不可與人為惡,當(dāng)他受傷,看著家人陷入險境,他始終無法與自已和解,甚至有想過,若他不是大夫,是不是就能免遭橫禍?
直到這一刻,他徹底清醒的意識到,師父遞到他手里的刀,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
有東西從他心底,破土而出。
不遠(yuǎn)處二樓上,屠九英饒有興致的看著這邊發(fā)生的一切,眉眼不見絲毫怒意,全是喜悅。
“這丫頭怎么如此可愛,如此對我胃口,越來越舍不得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