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泱泱點點頭。
她原本請聞遇和聞清清過來,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兩人已經是這世間醫(yī)術最拔尖的那幾人了,即便是沒有辦法讓姑姑恢復記憶,變成正常人,也至少能養(yǎng)好她的身體,讓她健健康康的。
她早先半吊子的時候就給姑姑把過脈,姑姑的情況長此以往,一定會極大的耗損身體,恐難長壽。
現(xiàn)在有了聞遇的保證,她的心也能放下大半了。
“你已經知道了姑姑的身世,我就不瞞你了,羅叔跟孟老都是容家軍舊部,想要重啟陳州案,他們這些人證至關重要,然而最重要的,就是姑姑這個唯一幸存的容家人。姑姑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跟當年的案子脫不了關系,如果當真心病還須心藥醫(yī),能解開她心結的關鍵,也在此。只是我也不知道,這對她而言,算不算是再一次的打擊,但現(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先養(yǎng)好她的身體。”陸泱泱說道。
“我不關心你們那些朝廷大事,我只知道,我找了她十幾年,一定會傾盡全力?!甭動鲈趺纯赡懿恢廊菁业氖虑?,當年死在陳州的,還有許多藥神谷的弟子。
藥神谷避世不出,但門下弟子多半游歷在外,當初容國公一路北上,連續(xù)收回數座城池,逼得北燕節(jié)節(jié)后退。
不止是朝廷的兵馬,江湖上亦有許多有志之士前往追隨,若非是他當時年紀小,又在游歷途中遇見了鬼手神醫(yī)安顏,深覺天外有天,自已能力不足,才沒有北上,否則他大概也會是埋葬陳州的孤魂之一。
那場血淋淋的大戰(zhàn)埋葬了多少英魂忠骨,那樣的慘烈。
容國公滿門被誅,容家連旁支都死了個干凈。
只剩下在宮中為妃的容妃。
容歆她心中背負的,不止是容家滿門的性命,還有陳州十幾萬將士百姓的命。
她如何能承受?
她縱使醫(yī)術高超,可也救不了家人,救不了死在陳州千千萬萬的人。
聞遇從小便清楚,他的內心是個極其冷漠的人,他學醫(yī)只為追求更極致的醫(yī)術,他看遍人間疾苦,卻也從未因此動容,對他而言那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病例,他甚少為此生出什么惻隱之心。
但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兵荒馬亂。
他第一次如此在意,這世間加注到一個人身上的殘酷,讓他懊惱而悲憤。
陸泱泱目光落在聞遇鼓起的青筋上,這還是她頭一次從聞遇身上看到如此情緒波動的一面。
往常他最大的波動,就是嘴賤罵她一頓,其他時候,他除了對醫(yī)術,任何人任何事,都勾不動他的情緒。
陸泱泱覺得此時多少是有那么一點不合時宜,但她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師父,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不用講。”聞遇張嘴就給她噎了回去。
但陸泱泱是誰?
她前面那句純粹只是做個鋪墊,重點是,“你暗戀我姑姑吧?”
“叫我猜猜,姑姑跟我在一起都十幾年,也就是你們認識的時候,時間比我年紀還大,起碼也得是十七八年前了吧?那會兒你幾歲?十五六歲?你年紀是比姑姑還小點,看不出來啊,你還怪沉得住氣的?!?/p>
聞遇青筋突突直跳,黑沉著臉咬牙切齒:“陸泱泱,你是不是閑的慌?現(xiàn)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陸泱泱嘆口氣:“我就是同情一下您老人家?!?/p>
暗戀了半輩子就見了那么幾面,現(xiàn)在喜歡的人在跟前,卻半點也記不起他了,也是虐戀了。
“陸泱泱!”聞遇唯恐吵到容歆,咬著牙壓低了聲音。
陸泱泱舉手投降:“好好好,姑姑就交給你了,我去找清清,順便帶他們過來研究一下藥田?!?/p>
宗榷他們要去找證據為容家翻案,現(xiàn)在治好姑姑就是她的頭等大事,她短時間內不會離開長央縣,倒不如順便將這些藥田都養(yǎng)起來,這里氣候適合種植藥材,若能發(fā)展起來,往后對當地的百姓而言,也是個好的出路。
她還打算在當地招收學徒,如今這世道,學醫(yī)條件苛刻,十里八村都難出一個大夫,但是一些基礎的藥理和護理的知識學起來并不困難,在別的地方她既沒時間也不方便,但是如今長央縣完全是她的地盤,又有江執(zhí)衣如今執(zhí)掌長央縣政務,她只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就足以培養(yǎng)出來一批懂簡單藥理的人,日后既能發(fā)展本地的藥草種植,又能福澤當地百姓,簡直是一舉數得。
且有聞遇在,她可以完全放心的把姑姑的病交給他。
陸泱泱想到這些,整個人心情都舒暢了起來。
陸泱泱走出莊子,外面已經是傍晚時分,溫灼上前:“主子,可要回城?”
陸泱泱看著滿地雜草的藥田,“你這兒有多少人,我給你幾天時間,你能把這藥田的雜草都清理干凈嗎?”
溫灼略有些為難:“主子,這不是時間的問題?!?/p>
“嗯?”陸泱泱看向他。
溫灼難為情道:“我們這些人沒人分得清雜草和草藥,若不然,這藥田也不會種成這樣,清理雜草是簡單,就是……”
溫灼實在沒好意思說,就是不知道清理完以后還剩下啥。
陸泱泱明白了。
他們種藥草的時候也是挺盡心盡力的,就是這藥草長著長著,草跟藥都分不清誰是誰了,毀了可惜,就只能這么亂長。
簡直……暴殄天物?。?/p>
“這倒是個好機會?!标戙筱笸蝗幌氲揭粋€主意。
“走,我們先回城,去衙門?!标戙筱蠓愿浪骸敖o我牽匹馬來?!?/p>
溫灼立即叫人牽了馬過來,陸泱泱翻身上馬,急匆匆趕回了城里。
騎馬比坐馬車要快得多,陸泱泱走到縣衙的時候,天才剛剛擦黑。
她順利進了府衙,見原本破敗臟亂的縣衙此時已經被收拾干凈,幾個衙役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守著,江執(zhí)衣則是正在跟縣衙的主簿說話。
見到陸泱泱來,江執(zhí)衣讓主簿先回去,忙問陸泱泱:“可是出了什么事?”
“幫我招點人,越多越好,我要拔草,一天給十文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