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蕭天釋癲狂的叫喊出聲,期待又瘋狂的望著她,“不可能的,若雪,你明知道是我找你,你還是來了,你心里,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哪怕就一點點,愛我,不,喜歡我的,是不是?”
“我知道是你?!背倘粞┐浇且绯鲅翱墒俏液?,我不甘心,我容家滿門百十條人命,被你們所害,我不行,我不能容忍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相關(guān)的人,還逍遙法外,我不是來見你,我是要一個答案,就算死,我也一定要這個答案?!?/p>
容家滿門被殺的時候,她才兩歲多,再往前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但她不會忘記自已的阿娘,阿娘的院子里種了許多的桃樹,阿娘喜歡桃花,父親娶了阿娘進門的時候,親自在院子里為她種了桃樹。
她對那個院子記憶里最后的畫面停留在夏末,她被青澀的桃酸的臉皺成了一團,阿娘笑話她,說院子里的桃子種了沒幾年,結(jié)的果子還不夠甜,等到了來年春日,父親回來的時候,撿了桃花給他們做桃花酥。
“桃花開的時候,你阿爹就回來了?!卑⒛锉е谔覙湎拢闼龘焖釢墓?。
那之后沒多久,她就被阿娘送走,養(yǎng)在了姨母的莊子上。
除夕那天她跟著姨母回京城,晚上下了雪,程家人都圍在一起守歲,姨母才生下的龍鳳胎還不滿周歲,吵鬧的很,她被奶娘帶著早早去休息,她假裝睡著,趁著沒人注意,從程家的后院的狗洞鉆了出去,程家距離容家并不遠,阿娘在夏天之前帶她走過一次,她記得路。
她拼命的往容國公府跑,她想去問問阿娘,為什么不要她了,為什么往后她要做姨母的女兒,在別人家里生活了,姨母家的祖母并不喜歡她,看著她里里外外都是嫌棄,點心只分給哥哥,從來不給她。
她跑的很快,明明下著雪,地上很滑,但她踩在雪上,鞋都濕透了,卻沒有摔跤。
她跑到容國公府后墻的時候,不知道哪家放起了煙花,她開心的在地上蹦了蹦,捂住自已的嘴,想要悄悄去給阿娘一個驚喜。
她對容國公府比程家還要熟悉,知道哪里能回去,還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可她進了院子,卻看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人,她叫不出名字,但是她還記得,記得他們在家里是負(fù)責(zé)做什么的,有打理花園的,還有廚房燒火的,還有個繡娘的女兒,比她大兩歲,叫甜兒,阿娘說等甜兒再大一點,就到她院子里陪她,往后給她當(dāng)姐姐。
她看見甜兒小小的身子倒在繡娘的身邊,脖子是歪著的,像是斷了,她害怕的跑過去,輕輕的推了推甜兒,但是甜兒一動都不動。
她那時候還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也不明白為什么甜兒會不動了,大家明明從前都是來來回回的在院子里走,卻一下子都躺倒在地上,雪水混著血水,將她被打濕的鞋子,粘的黏糊糊的。
她突然就很害怕,拼了命的往阿娘的院子里跑,明明是她很熟悉的路,卻被絆倒了好幾次,等到她終于跑到阿娘的院子時,她看到了院子里的桃花樹,干枯的樹枝被雪堆滿,像是開了一樹白色的花。
阿娘就靠在桃花樹下,地上拖著一道長長的血痕。
阿娘的衣服上滿是血,像是從脖子上流下來的。
她應(yīng)該是爬了很遠,才爬到桃花樹下。
因為她說過,桃花開的時候,阿爹就回來了。
“阿娘,阿娘,阿娘你怎么了?阿娘你睜開眼睛,阿娘你別睡了,我回來了,怎么大家都睡了呢?阿娘!”她跑到阿娘身邊,用力的晃著阿娘,可是不管她怎么晃,阿娘都沒有醒。
她不知道自已喊了多久,姨母捂住她的嘴,將她抱起來,踉蹌的從那里逃了出去。
應(yīng)該是姨母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順著腳步找過來的,她發(fā)現(xiàn)容國公府里出了事,不敢叫人進來,自已偷偷跑進來,把她抱了出去。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她就發(fā)了高燒,姨母怕她留在京城被人發(fā)現(xiàn),過完年就立刻帶著她回了莊子上。她再沒有提起過那天晚上,姨母以為她應(yīng)該是發(fā)了高燒,忘記了。
她確實是忘記了,后來許多次的午夜夢回,她夢到那個熟悉的院子,都會以為只是一場噩夢。
她不斷的說服自已忘記那個晚上,連想都不要想。
不能想。
可她明白,這么多年,她從來都未能從那個夜晚走出來,沒能從那個院子里走出來。
罪魁禍?zhǔn)资拠呀?jīng)被定了罪,必死無疑。
她大仇得報。
但她仍舊走不出那個夜晚。
所以明知道蕭天釋知道她利用他,一定恨毒了她,她還是被蠱惑,來赴了這場約,她想知道,她想知道當(dāng)年誣陷他父親的,還有誰。
一定要知道答案。
“我已經(jīng)來了,告訴我,是誰,那些書信,是誰放到我父親書房的,是誰!”程若雪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死死的抓住蕭天釋的胳膊,執(zhí)拗的望著他。
“若雪,”蕭天釋絕望的看著她,“我沒想到,你是容家人,老天爺都在跟我們開玩笑,是不是?”
“若雪,我其實根本不在意你利用我,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蕭天釋眼淚流下來,“我知道你嫁給我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是完璧之身,但我不在意,我不在意的,不管是三殿下也好,還是別人也好,我只想要你從今往后都屬于我。”
“若雪,你勾引的我,你忘記了嗎?我本來,只是按照父親的意思娶了你,我對你心動,可女人對我來說,沒什么區(qū)別的,我想要什么樣的女人都可以!我不是非你不可!是你勾引的我,你理解我,你關(guān)心我,你讓我感受到了,一個人被愛著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兒,我無法自拔!”
“我知道你被三殿下糾纏,我甚至想過,要毀了他,我只想要你完完全全的屬于我,我那么相信你,我連我父親書房的鑰匙都能拿給你,甚至你背叛我,我都能原諒你,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是容家人,你怎么能,怎么能是容家人呢,你那么恨我!”
“是,我恨你,我恨你們家的每一個人,看到你們每天在太陽底下呼吸,對我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折磨,我想讓你父親死,想讓你死,連你三歲的兒子,我看到他,我都希望他去死!”程若雪知道,她其實早已入了魔。
跟盛君意在一起的那些時光,已經(jīng)承載了她人生所有的光彩,她得了一種怪病,她在大多數(shù)的時候看這個世界,都是黑白色的,大夫說這種病叫做瞀視,多數(shù)都是天生的。但她跟那些天生的都不一樣,她偶爾還是能看見顏色,只是陰晴不定的,她自已也分不清楚,什么時候,就看不清了。
這是心病,心病難醫(yī)。
程若雪感覺自已的意識在一點點的渙散,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忽然,巷子口響起一陣馬蹄聲。
程若雪灰白色的世界里,又重新出現(xiàn)了顏色,她看見盛君意跳下馬,沖著她跑過來。
蕭天釋喝道:“攔住他!”
數(shù)十個黑衣殺手從天而降,擋住盛君意的路。
盛君意手握長劍,劍光在地上磨出火花,一道殘影閃過,數(shù)十個刺客齊齊被割頸而亡。
盛君意的劍上滴著血,手已經(jīng)落在程若雪的肩膀上,長劍半分都沒有遲疑,徑直捅穿了蕭天釋的身體。
蕭天釋被迫后仰,從程若雪身體里抽出來的匕首掉在地上,血濺了一地。
他摔倒在地上,望著盛君意,忽然癲狂的笑起來,“是他嗎?若雪,你喜歡的人,是他,對不對?”
“盛家二公子,哈哈哈哈——”
蕭天釋近乎悲哀的仰望著程若雪,血從他口中涌出,“你不是想知道,將通敵的書信放進你父親的書房,陷害他,導(dǎo)致你容家滿門被滅的人是誰嗎?”
“是盛國公,盛二公子的父親,盛祈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