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泱泱聽著他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也是哭笑不得。
她不過是晚來了兩日,也不知道明岫都跟他老人家講了什么,把人給急成這樣。
陸泱泱笑道:“師伯,方才路上大哥可是跟我說了,說您叫人買了羊來,我還等著吃烤全羊呢,不然咱們一邊吃一邊聊?”
“來來來,”方師伯立刻來了精神,大手一揮:“你們都還愣著做什么,喊廚房殺羊去啊,別說烤全羊了,你這會兒想吃龍肝鳳髓,師伯也叫人給你打聽去!”
陸泱泱連連擺手:“那倒是不必,師伯費心了?!?/p>
“這叫什么費心,泱泱啊,你……”方師伯眼巴巴的看著她。
陸泱泱趕緊說道:“師伯放心,我這次來真有大事同您商議?!?/p>
方師伯眼睛都明亮起來,“走走走,烤全羊去!”
一行人這才進了門。
陸泱泱也是這才能給他們介紹自已新收的弟子,黃蘇木跟他們一一見了禮,卻惹得方師伯一臉艷羨,“好師侄,不如你也收了老夫如何?”
陸泱泱立刻拒絕:“師伯,叫我?guī)煾钢纴y了輩分,可不要追著罵我!”
這確實是聞遇能干出來的事情。
但是方師伯還記得那位小師弟的性格,“我打賭,他巴不得能自已上!”
“師伯,三人行必有我?guī)?,咱們就別計較這些名分了,師伯想知道的,我定知無不言,我需要向師伯討教的也多著呢!”陸泱泱誠懇道。
方師伯哈哈大笑,“兩年多不見,你這丫頭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府里的校場上,要烤全羊,地方小了可不成,府里的人很快就搬了桌椅過來,眾人坐下的時候,兩頭羊也被拉了過來。
陸泱泱擼起袖子,走過去從牽羊的侍衛(wèi)手里接過了屠宰刀,喊了黃蘇木過來。
“看著我怎么殺羊的,下一只你來?!标戙筱笤频L(fēng)輕的說道。
黃蘇木瞪大眼睛,“殺,殺羊?”
陸泱泱漫不經(jīng)心的一刀刺進羊的身體里,拎著羊讓血順著滴進盆里,“不止是殺羊、”
陸泱泱喊在一旁湊熱鬧的景朝:“景大哥,麻煩你給安排一下,明兒個起,帶他去屠宰場,殺豬也好殺羊也好,隨便什么都行。”
景朝饒有興致的點頭:“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黃蘇木還在盯著陸泱泱手上的動作,陸泱泱在跟他們說話的時候,手都沒有閑著,她利落的下刀,然后剝皮,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他甚至都沒看見羊掙扎一下,好似這個動作,她都已經(jīng)做過了千百遍。
陸泱泱同他解釋:“我以前做過好幾年的屠夫,我們那兒十里八村的豬都是我殺的,你要想將來能用你手里的刀,就要讓你手里的刀精準(zhǔn)到每一根血管筋脈都不能出錯,只要差一分一毫,你一刀下去,就不是救人,是殺人。你知道婦人難產(chǎn),常常一尸兩命,卻少有人敢剖腹取子,因為沒有人相信會成功。所以你落下的刀,一定要分毫不差,才能救命?!?/p>
“在你真正開始學(xué)習(xí)之前,你的手你的眼睛要跟你的心完全合為一體,自信自已絕對不會出錯,才能落刀。而最簡單的法子,就是練習(xí),唯手熟爾,任何事情做過千遍萬遍,熟練到你閉著眼睛都不會出錯,你就不會出錯?!?/p>
黃蘇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多謝師父教誨?!?/p>
陸泱泱殺好了一只,將刀遞給黃蘇木,“來吧,你來動手,有不順利的地方,或者不懂的,盡管問?!?/p>
黃蘇木接過刀,穩(wěn)穩(wěn)握緊,試圖按住意識到危險的羊,羊卻開始掙扎起來,他一時間有些狼狽,納悶兒陸泱泱是怎么做到的,好在他雖然沒經(jīng)驗,也沒多少力氣,但是定力是夠的,很快就找準(zhǔn)了機會,一刀捅了進去,快準(zhǔn)狠!
但血仍舊是濺了他一身。
羊掙扎了幾下才咽氣,累的他一身狼狽,額頭都冒出了汗珠,刀卻卡著有些拔不出來。
陸泱泱卻在旁邊點點頭,“不錯,第一次能做到這個程度,確實有天分,看來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嘛?!?/p>
黃蘇木悄悄舒了口氣。
跟過來湊熱鬧的方師伯問一旁的明岫,“岫丫頭,你也殺過羊?”
明岫趕緊搖頭。
陸泱泱聞言大笑:“師伯,明岫擅長的可不是這個,但她算賬特別厲害,一個縣城的賬目在她手中都跟玩似的。”
每個人擅長的方向不同,陸泱泱她們那時收明岫為徒,其實也是想給這個聰明的小姑娘找一條適合她的路子,明岫聰慧,學(xué)東西也很快,一路跟著他們東奔西跑,什么都學(xué)了點皮毛,學(xué)的最好的,卻是算學(xué)。
旁人撥算盤珠子算出來的,都沒有她心算的快,景姨當(dāng)時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還興致勃勃的送了明岫一堆據(jù)說是她從西洋帶回來的算學(xué)書籍,說明岫這腦子,要是專門去搞研究,說不得將來能上天。
陸泱泱他們一群人都沒明白這跟上天有什么關(guān)系,只有姑姑笑而不語,目露懷念,然后留了明岫在身邊,將自已所學(xué)的算學(xué)知識傾囊相授。
陸泱泱這么一說,其余人都驚訝的朝著明岫看過來,倒是明岫不好意思,“我只是略懂一點。”
“哈哈,岫丫頭,你就別謙虛了,能叫泱泱夸贊的,那必是十分出彩了?!狈綆煵澋馈?/p>
倒是盛君堯聽到這話,看了明岫一眼,若有所思。
在陸泱泱的指導(dǎo)下,黃蘇木總算是磕磕絆絆的殺完了羊,還有些寒冷的西北初春,他愣是熱了一身的汗出來,但不知為何,內(nèi)心卻有種奇異的成就和滿足感。
他低頭看著自已還有些發(fā)抖的雙手,唯手熟爾。
他緩緩握緊手指,暗下決心。
景朝拍拍他的肩膀,“走,先帶你去換身衣服。”
黃蘇木趕緊拱手道謝,“多謝?!?/p>
景朝笑道:“客氣什么,你是我們姑娘的徒弟,便是我們自家人,放松些,謝來謝去的,多麻煩!”
黃蘇木也跟著笑起來,他從未想過,自已平淡的人生會有這樣的機遇,但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多年以后他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成為新一代醫(yī)學(xué)的領(lǐng)頭人物時,他仍舊不會忘記這個印象深刻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