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嬌搖搖頭。
她雖然討厭盛云珠,但是還不至于把人想的那么險惡。
倒是陸泱泱若有所思。
她其實也沒覺得是盛云珠,畢竟就像是盛云嬌說的,再怎么樣,蘭氏對盛云珠那么好,她應(yīng)該不至于那么喪心病狂。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孟姨娘那么多年都沒想過要對蘭氏動手,為什么偏偏要等到她回來以后對蘭氏動手呢?
總不能真是巧合吧?
陸泱泱不信。
她認(rèn)真的回想著夢中,好似并沒有這件事,但孟姨娘這個人好像是有的,是在后面幫著盛云珠給“她”使過絆子。
世人慣來捧高踩低,夢中孟姨娘后面幫著盛云珠也正常,這也算不上什么疑點。
過了這么一段時間之后,夢中那些走馬觀花一樣的場景,陸泱泱已經(jīng)慢慢的記不清楚了,只有幾件大事還隱約記得,其余的可能只有遇到的時候,才能隱隱想起來。
她晃了晃腦袋。
她不能總是想著夢中怎樣怎樣,她是她,夢中那個“她”是夢中那個“她”。
她的人生,是她自已走出來的。
從她踏進(jìn)盛國公府開始,她的命運,就由她自已掌握。
想到這里,陸泱泱陡然輕松了許多。
她在青州的時候,縣令凌大人曾經(jīng)說過,做過的事情總會露出馬腳,在蘭氏的藥材上動手腳這件事,究竟跟盛云珠有沒有關(guān)系,也總會露出痕跡的。
“你搖頭晃腦的干嘛呢?鬼上身???你別嚇唬我啊!”盛云嬌哆嗦著抱緊陸泱泱的胳膊。
“沒什么,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走吧,我送你回去?!标戙筱笈呐乃募绨?。
“真的啊,那說好了,你先送我回去,等下我讓丫鬟送你回去好了?!笔⒃茓珊ε?,她是真的不敢一個人走。
都怪她忙著看熱鬧的心情太迫切,抓著陸泱泱就跑了,完全忘了帶丫鬟了。
“我不怕黑。”陸泱泱豪氣的說。
盛云嬌十分沒出息的抱緊了她的胳膊,她比陸泱泱高了小半頭,慫慫的把腦袋往陸泱泱的肩膀上縮:“那你可得保護我啊,誰叫你是姐姐呢!”
陸泱泱肩膀微微僵硬。
姐姐。
陸泱泱經(jīng)常聽村子里的小孩子這么喊她,這還是頭一次,一個真的跟她有點血緣關(guān)系的人這么喊她。
有點奇怪,但感覺好像還不錯。
兩個身影擠在一起慢慢走遠(yuǎn),他們誰都沒有看到,在她們走遠(yuǎn)后,一個身影從走廊的影壁后面走出來,目光怨毒的看著她們離開的方向。
“姑娘,我們……”丫鬟小心翼翼的提醒盛云珠。
盛云珠目光冷冷的看著遠(yuǎn)處已經(jīng)看不見的身影,轉(zhuǎn)過了身。
忽的,她感覺到掌心有一絲淺淺的濡濕,她抬起手,將掌心湊到眼前。
借著淺淺的光,看到自已的掌心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已經(jīng)變得一片斑駁。
全是被她掐出來的痕跡。
盛云珠合攏手心,陸泱泱,你休想搶走我費心經(jīng)營的一切。
休想。
……
玉蘭軒在眾人都離開之后,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惠嬤嬤讓人伺候蘭氏去梳洗,完了之后才將人扶回到床上,給她倒了杯溫水,遞到她唇邊,“夫人,喝點水?!?/p>
蘭氏就著杯子喝了兩口,拿著帕子捂著唇咳了幾聲。
惠嬤嬤忙去給她拍背。
好一會兒,蘭氏才慢慢緩過來。
惠嬤嬤又去找了顆梨膏糖給她:“夫人含在嘴里,一會兒再漱口。表姑娘白天叫人送來的,聽說是她親手做的?!?/p>
蘭氏接過來,含在嘴里,唇角也跟著翹起來。
“夫人,孟姨娘的事情……”惠嬤嬤有些不解:“當(dāng)初她那孩子懷相不太好,還是您給請?zhí)t(yī)過去看的,她……”
“是國公?!碧m氏淡聲說道。
“夫人!”惠嬤嬤驚的想要去捂蘭氏的嘴。
蘭氏有些疲憊閉上眼睛。
“你放心,他不會過來的,他現(xiàn)在恨我還來不及。”
“惠心,我不是真的傻,我只是習(xí)慣了,我習(xí)慣了在家里當(dāng)個快樂無憂的幼女,成親之后,再當(dāng)一個糊涂一點的妻子。從當(dāng)年他不肯立刻派人去找孩子開始,我其實就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p>
“我不想改變,所以我就當(dāng)我什么都不知道,清醒也是一輩子,糊涂也是一輩子,怎么過不是過呢?”
“甚至泱泱剛接回來的時候,我還是想和稀泥,想著養(yǎng)一個孩子也是養(yǎng),養(yǎng)兩個也是養(yǎng),云珠也是無辜的,國公府又不是養(yǎng)不起兩個女兒,泱泱這些年受了苦,我好好補償她就是了?!?/p>
“我不是個好母親,我沒有真的替她著想過,我不知道她從前過得什么日子,我不知道她對那家人,懷著怎樣的怨恨,不知道她面對云珠的時候,內(nèi)心有多少不甘?!?/p>
“我只想粉飾太平,得過且過。”
“夫人,這不是你的錯,誰也沒有想到那家人能如此膽大包天!”惠嬤嬤忙去安慰她。
蘭氏苦笑著睜開眼,目光空洞的望著床帳:“沒有想到,就沒有責(zé)任了嗎?你看,我們都理所當(dāng)然,覺得她回來就好了,覺得她在鄉(xiāng)下長大,上不得臺面,沒有一個人去想過她這些年過的什么日子,又是怎么熬過來的?!?/p>
“夫人,……”
“如果不是病了這么一遭,如果不是一次次聽到,她從前過的怎樣,如果不是撕開了表面這些虛偽的偽裝,我大概依然會繼續(xù)欺騙自已,繼續(xù)粉飾太平,繼續(xù)得過且過,如果她沒有那么優(yōu)秀,我甚至可能會對她失望,會不自覺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惠心,她是我的親生骨肉,連我都這么傷害她,她該有多失望呢?”蘭氏的眼淚不自覺的滑落下來。
惠嬤嬤眼眶泛紅,忙伸手去給她擦眼淚,
“夫人,你好好保重自已,你得打起精神來,才能為姑娘籌謀啊,若不然,若不然……”
“你說得對,我是要打起精神來,哪怕時間不多了,我也得撐住,盡量的給她多鋪一點路?!?/p>
“可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