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渾身僵硬,借著陸泱泱的力道起身,卻依舊連眼睛都不敢抬起來。
陸泱泱拉著她到桌子邊坐下。
柳湘惶恐的跪在蒲團上低著頭:“俾妾不敢。”
陸泱泱指著聞清清對她說:“她會給你治病?!?/p>
柳湘驚訝的抬起頭,微愣了一下,又急忙低下頭去。
江執(zhí)衣將一杯茶遞給她:“喝口茶緩一緩,別害怕?!?/p>
柳湘不敢接那杯茶,惶恐的給江執(zhí)衣磕頭:“江,江姑娘,真的不是我,我發(fā)誓,我從,我從掛牌開始,就沒有接過別的客人,楊公子給的那些錢,都給了媽媽,楊公子隨手給我的銀票,我也只日?;ㄓ糜玫袅艘恍?,楊公子的病真的跟我沒關(guān)系,我是看楊公子出手大方,以為他也算有幾分真心,才想著能進門當(dāng)個妾室,好過再被賣出去……”
江執(zhí)衣按住了她:“我讓大哥調(diào)查過你,我相信你?!?/p>
柳湘這才淚眼朦朧的抬起頭,愧疚的看著江執(zhí)衣,懦懦開口:“多謝江姑娘,多謝江姑娘……”
面對江執(zhí)衣,她內(nèi)心是真的很復(fù)雜,原本差一點點,江執(zhí)衣可能就會成為她的主母,但無論如何,她都知道,江執(zhí)衣不可能會喜歡她這樣的妾室,她這種出身的人,連良妾都做不得,最多不過當(dāng)個最低等的賤妾,圖的就是僥幸能生下一兒半女,日后也有個依靠。
江執(zhí)衣溫聲安撫她:“你愿意將楊承灃的事情說出來,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大的忙,從前的事情,你也身不由已,我并不怪你,即便是沒有你,我跟楊承灃也走不下去,這是他這個人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也不是你的問題,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不會遷怒你的?!?/p>
江執(zhí)衣一直都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人,想想她那日想跳河卻被大當(dāng)家給救了,她會猶豫,是她從內(nèi)心深處,還是不甘心就這么死掉,只是當(dāng)時的境況,已經(jīng)把她逼得走投無路,她連一根稻草都抓不住。但是那天陸泱泱幫她報仇的時候,她像是從一場迷霧中醒來,破繭重生一般,再也不會遲疑和害怕了。也更加不可能質(zhì)疑自已,那樣只會讓那些試圖將臟水潑到她身上的人更加囂張。
柳湘眼淚落的更兇了。
江執(zhí)衣拉住柳湘的手,同她說道:“這兩位是聞姑娘和陸姑娘,聞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醫(yī)仙,有她出手,定能治好的你的病?!?/p>
“真,真的嗎?”柳湘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聞清清。
聞清清有那么一點點心虛,轉(zhuǎn)頭看了陸泱泱一眼,她也不明白為什么陸泱泱非要把這個事情推給她,明明治療花柳病的辦法是她告訴她的呀!
可她要不答應(yīng),陸泱泱就不告訴她怎么做,她只得硬著頭皮接了這個功勞了。
她輕咳一聲,沖著柳湘點點頭:“當(dāng)然,你把手伸過來,我給你把個脈,先給你開副藥調(diào)理下身體,過幾日就可以開始治療了?!?/p>
柳湘激動的連連磕頭:“謝謝小醫(yī)仙,謝謝陸姑娘,謝謝江姑娘,謝謝你們,謝謝……我,我身無長物,無以為報,日后愿意為奴為婢,報答幾位的恩情。”
聞清清不愛這一套跪來跪去的,急忙拉住了她的手給她把脈:“你們這些人真的很煩,總是跪來跪去的麻不麻煩,我們藥神谷從來都不讓瞎跪的,浪費時間?!?/p>
柳湘愣住,結(jié)巴的解釋:“我,我……”
“好了好了,不是說你?!甭勄迩鍖P慕o她把脈。
等把完脈,聞清清去開藥方,江執(zhí)衣問柳湘:“柳姑娘,你跟楊承灃在一起幾年,可曾聽過,他的銀子是哪兒來的?”
陸泱泱也看向了柳湘。
柳湘愣了下,有些糾結(jié),緊張的往門口看了一眼。
江執(zhí)衣輕聲道:“我已經(jīng)讓人守住了包廂,不會有人聽到我們的對話,你盡管放心,這些日子你便跟我在一起,等你的病治好以后,如果你愿意,我會安排人送你離開江南,你留在這里,楊家人恐怕會對你不利?!?/p>
柳湘沒想到江執(zhí)衣連這個都幫她安排好了,感激的看了江執(zhí)衣一眼,然后小聲說道:“楊公子同我說過的事情不多,不過他招待朋友的時候喜歡來紅袖館,所以他喝多的時候,言談之間,我也多少聽到了一些。是……鹽礦場,我聽說,楊家把持著寧縣的鹽場,所以有源源不斷的銀子,從前的楊老爺,就是管這個的?!?/p>
江執(zhí)衣一瞬皺了眉:“鹽場?他們……”
像是猜到了什么,江執(zhí)衣及時住了嘴,又問柳湘:“你還知道別的嗎?”
柳湘搖了搖頭:“楊公子十分謹慎,從不多說這個的,只說憑借他的才華,肯定能考中狀元,不過他并不想去京城,被人管著煩得很,還是江南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p>
江執(zhí)衣冷笑一聲。
柳湘期期艾艾的問:“江,江姑娘,陸姑娘,不知道,治,治這個病,需要花費多少診金?”
“診金?”江執(zhí)衣一愣,轉(zhuǎn)頭看向陸泱泱。
陸泱泱開口道:“十兩銀子?!?/p>
“啊?”柳湘傻眼:“十,十兩?您,您沒說錯嗎?”
陸泱泱定聲道:“沒說錯,就是十兩。”
柳湘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原本因為病弱蒼白到?jīng)]有半分血色的臉都激動的有些泛紅,她唇角顫動,不敢置信的問:“真,真的嗎?”
“真的?!标戙筱蠖ǘǖ恼f。
柳湘咬住唇,期待又糾結(jié)的望著陸泱泱,“陸,陸姑娘,我,我能不能,求你,求您一件事?!?/p>
“你說?!?/p>
“你,你能讓,讓聞姑娘也,也幫別人治病嗎?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有些過分,我可以加錢,真的,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你,你能不能幫幫她們?”柳湘慚愧又期待的看著陸泱泱。
“她們?”陸泱泱問道:“你是說你那些在青樓的姐妹們?”
柳湘點點頭,苦笑道:“我知道我們身份卑賤,青樓里是得花柳病最多的地方,我那些姐妹們,得了病的,沒有幾個能善終的,若能出去安靜等死都是最好的,但最怕被送到礦場去,就是鹽礦場,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會有人專門將生了病的姑娘們拉過去,他們把這叫做……送瘟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