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寧愿商至還是那個會跟他頂嘴、會惹他生氣的混賬。
陸奉年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著茶。
商至這時跑來拉商宴弛去喂兔子:“小叔,兔兔很愛吃生菜的?!?/p>
商宴弛興致缺缺地敷衍一聲:“嗯。”
“小叔,兔兔吃生菜很可愛的?!?/p>
“嗯?!?/p>
“看得我都想吃生菜了?!?/p>
商至說完,張嘴就咬了一口生菜。
商宴弛下意識去阻攔:“別!別吃!”
他按住商至的手,想要奪走他手里的生菜。
商至卻誤會了,含笑分他一片生菜:“小叔,你也吃?!?/p>
商宴弛:“……小至,不能吃?!?/p>
他皺著眉,只覺得很疲憊、很無力。
夜風(fēng)吹來。
一股濃郁的奶香飄了過來。
原來是索菲端著一盤剛出爐的蛋撻走了出來。
她臉上掛著溫柔的笑,輕聲對商至說:“小至,快別鬧你小叔了,他累一天了。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蛋撻,你不是說餓了,快過來吃?!?/p>
“蛋撻!”
商至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他丟下手里那只被他折騰得夠嗆的灰兔子,邁著長腿就朝索菲沖了過去,伸手就去抓盤子里那金黃酥嫩的蛋撻。
“商先生,陸先生,沈先生,你們要不要嘗嘗?我剛烤好的。”索菲將盤子往他們面前遞了遞。
沈煊夸張地擺了擺手,一臉“敬謝不敏”的表情:“不用,謝謝,我晚上不加餐,要保持身材的?!?/p>
陸奉年沒說什么,只神色冷淡地轉(zhuǎn)身回了臥室。
商宴弛沒什么胃口,也正要拒絕,卻見商至已經(jīng)抓著一個滾燙的蛋撻,不由分說地塞到了他手里。
他那只剛剛抓過兔子、玩過泥巴的手,在商宴弛那件纖塵不染的白襯衫袖口上,留下一個清晰又完整的灰色“爪印”。
商宴弛的臉瞬間就黑了。
沈煊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他下一秒就把這個“大齡兒童”直接丟出院子。
然而,商宴弛只是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時,他看著商至那張不講衛(wèi)生的小花臉,和那雙清澈愚蠢卻又滿是依賴的眼睛,滿腔的火氣最終只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他抓住商至正往嘴里塞蛋撻的手,沉聲說:“現(xiàn)在燙,先去洗手?!?/p>
“不要!”商至開始耍賴,“我餓了!我現(xiàn)在就要吃!”
商宴弛的臉色冷了幾分,聲音里帶上了不容置喙的威嚴:“商至,去洗手。”
商至被他嚴肅的表情嚇住了,癟了癟嘴,到底沒敢再鬧。他不情不愿地被商宴弛拉到水龍頭下洗手。
商宴弛還擠了洗手液,抹在他手上,然后捉著他的手,仔仔細細地搓洗每一個指縫。那耐心和細致的模樣,像是在照顧自己的孩子。
索菲站在一旁看著,眼底有些復(fù)雜,不禁輕聲說:“商先生真有耐心,以后一定是個好父親?!?/p>
商宴弛:“……”
他腦海里幾乎是瞬間浮現(xiàn)出喬惜惜那張嬌憨的小臉。
如果他們有了孩子……
他一定會把她和孩子都寵到天上去。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就這么被觸動了。
這幾日被理智強行壓抑的愛意和思念,在這一刻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
他給商至擦干手,看著他到索菲面前狂吃蛋撻,自己則走回房間,重新拿出了手機。
他放棄了所有克制和偽裝,只憑著本能敲下了幾個字:【想你。明天見?!?/p>
*
喬惜惜從浴室出來時,一眼就看到了床頭柜上亮起的手機屏幕。
她心里一跳,但故意慢吞吞地挪過去,然后假裝淡定地拿起手機。
【想你。明天見?!?/p>
是商宴弛遲來的回復(fù)。
短短一句話,讓她前一秒還決定不理他的決心,瞬間就動搖了。
她咬著唇,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半天,想回一句“我才不想你”,又覺得太幼稚,想回一個“哦”,又覺得太冷淡。
糾結(jié)了半天,她最終還是把手機一扣,然后哼了一聲鉆進被窩。
說了不理他,就不理他!
但他回她信息了呢。
他們明天就要見面了。
這么想著,她的唇角不受控制地翹起來,怎么也壓不下去。
真太開心了。
她抱著枕頭,在床上翻來翻去,最后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里,偷偷地笑出了聲。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謝意濃拉著喬惜惜的手,眼圈紅紅的,絮絮叨叨地囑咐個沒完:“惜惜啊,到了那邊也要好好吃飯。天氣熱,別貪涼,晚上睡覺,肚子一定要蓋好被子……”
馮赫也難得體貼,在一旁沉聲說了句:“惜惜,一定要照顧好自己?!?/p>
最夸張的還是馮詞,抱著喬惜惜的胳膊演起了生離死別的大戲:“嗚嗚嗚,我的惜惜小寶貝,你這一走,我的心都空了!以后誰陪我吃宵夜,誰聽我吐槽啊!”
喬惜惜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只能不停地安慰她。
商玥在一旁看得直搖頭,最后實在受不了這黏黏糊糊的場面,直接拎起喬惜惜的行李箱,言簡意賅:“走了。再演下去天黑了。”
一行人在馮家人的目送下,前往了機場。
四個小時后,飛機落地深市,一股濕熱空氣撲面而來。
喬惜惜跟著商玥剛走出一出站口,就看到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打扮得鬼鬼祟祟的男人快步走了過來,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玥姐!惜惜!這邊!”
是沈煊。
喬惜惜看到他,認出他是玥姐的緋聞男友,剛想跟著興奮一下,卻突然想起什么,伸著脖子在人群里來回掃視,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商宴弛呢?他在忙什么?怎么沒來接我?”她忍不住小聲詢問,聲音里很是委屈。
沈煊聞言,心里暗叫一聲:糟糕!
他理解商宴弛現(xiàn)在脫不開身,便堆起笑容,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胳膊,輕聲哄著:“哎呀,你到了就知道了,很快就能見到他了?!?/p>
商玥蹙著眉,為弟弟沒來接機而不悅:再怎么忙,他自己的妻子,也該來接的。
但怎么辦呢?
自己的弟弟自己寵。
她只能含笑安慰:“惜惜,他忙,你別多想,他肯定很想你的?!?/p>
余莎莎安靜地跟在他們后面,盡職盡責(zé)地推著行李,但眼里漸漸染上了擔(dān)憂之色。
她知道商宴弛這些天在忙什么,但忙碌并不是理由。
難道他因為商至的事遷怒了喬惜惜?
他不愛她了?
她想到這里,看了眼喬惜惜,不禁為她的未來而擔(dān)憂。
不知她得知真相,何等受傷呢!
一行人各懷心思,上了沈煊的保姆車。
沈煊一坐上駕駛位,就開啟了話匣子,試圖用熱情打破沉默,也想盡快討身邊的商玥開心。
“玥姐,我們現(xiàn)在去的這個地方叫駱駝鎮(zhèn),因為鎮(zhèn)子后面有座山,形狀像一頭行走的駱駝,所以就叫這個名字。這地方還靠海,風(fēng)景特別好,最出名的是海邊有個很大的海蚌場,專門養(yǎng)殖珍珠的?!?/p>
他說到這里,側(cè)眸看了眼副駕閉目養(yǎng)神的商玥,揣摩著她的喜好,繼續(xù)說:“玥姐,等你們安頓好了,我?guī)銈內(nèi)タ纯??那里的老板我認識,可以自己挑海蚌,現(xiàn)場開,跟開盲盒一樣,特別有意思?!?/p>
商玥正閉著眼睛假寐,只淡淡回復(fù)一句,“看情況吧?!?/p>
沈煊看她興趣不大,又試圖去拐喬惜惜:“去玩玩吧,惜惜?真的很有趣,親手開出來的珍珠可以做成耳環(huán)、手鏈,獨一無二又極具紀念意義!”
喬惜惜這會滿心滿眼都是即將見面的商宴弛,哪里有心情聽這些?
她懨懨地靠在后車座的車窗上,看著外面不斷倒退的風(fēng)景,沒什么精神地“哦”了一聲。
沈煊討了個沒趣,只好漸漸閉上了嘴。
車內(nèi)陷入了沉默。
車外卻很顛簸。
商玥從沒來過這么落后貧窮的小鎮(zhèn),一路給癲得懷疑人生。
“我這是被拐進深山老林了嗎?”
“是哦,玥姐,一個孤寡了二十三年的山村老漢,正謀劃著討你做老婆呢?!?/p>
沈煊配合地開玩笑。
當然,三分玩笑,七分真情。
商玥品味出他的真情,喬惜惜則品味出了不對勁,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二十三歲正年輕,怎么說是老漢呢!”
沈煊:“……”
如果能娶商玥,他做個老漢又何妨。
最怕卿生我未生,我生卿已老。
當夕陽將天邊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色時,他們終于抵達了駱駝鎮(zhèn)。
陸家宅院的大門前,商宴弛正在一棵梧桐樹下抽煙,他眉眼憂郁,高大的身形在暮色下顯得有些孤單、蒼涼。
他已經(jīng)幾天沒好好休息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倦意,面色憔悴,眼睛泛紅,但那雙盯著路口方向的深邃眼睛亮得驚人。
連日來的焦慮、疲憊,和那份壓抑的思念,此刻在胸腔里匯聚成一股狂亂的心跳。
馬上,馬上就能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