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詞扯了扯嘴角,抬手重重拍了兩下祁妙妙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小姑娘一個踉蹌,差點(diǎn)摔著了。
“你可真夠意思。”她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齒。
祁妙妙還以為是夸獎,挺起小胸脯,一臉驕傲。
喬惜惜倒是很高興,眉眼含笑跟他們打了招呼:“祁先生,妙妙——”
祁亦鳴回以微笑,目光落在喬惜惜身上:“我以為喬小姐已經(jīng)跟商總回海市了。沒想到還有這個緣分?!?/p>
馮詞一聽,心里警鈴大作,剛想隨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身邊的喬惜惜卻已經(jīng)老實(shí)回答了:“阿宴他臨時有急事出國去了,可能要過幾天才回來?!?/p>
她提起商宴弛時,神色落寞,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祁妙妙則高興地跳起來:“太好啦!那我這幾天,都可以來找你玩了!”
喬惜惜:“……”
她倒不排斥祁妙妙來找她玩。
她其實(shí)很喜歡被人需要的感覺,哪怕祁妙妙這番話不合時宜,還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一臉寵溺地應(yīng)道:“好啊,歡迎你來玩?!?/p>
一行四人慢悠悠地踏入了戒臺寺的山門。
千年古剎,自有其莊嚴(yán)肅穆的氣場,空氣中浮動的檀香讓人聞之心安。不遠(yuǎn)處傳來僧侶們誦經(jīng)的低沉梵音,一聲聲,仿佛能洗滌人心的浮躁與塵埃。
喬惜惜瞬間就被這種氛圍感染了。
她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小聲對馮詞說:“小詞,這里好舒服啊,感覺整個人都靜下來了?!?/p>
馮詞也覺得心里的煩躁確實(shí)被壓下去一些。她看了眼喬惜惜那張純凈無憂的臉,心想帶她來這里是來對了。
四人買了香,走到主殿前的香爐旁。
祁亦鳴很自然地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jī),先給妹妹祁妙妙點(diǎn)上,然后又很紳士地為喬惜惜和馮詞點(diǎn)燃了手中的香。
喬惜惜學(xué)著旁邊人的樣子閉上眼,雙手舉著香,無比虔誠地開始許愿。
她腦子里想的很簡單。
希望商宴弛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希望他不要那么累,每天都可以睡個好覺。
希望他快點(diǎn)回來。
她有點(diǎn)想他了。
還有……希望昨晚那個可怕的夢永遠(yuǎn)不要再出現(xiàn)。
她默念完睜開眼,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然后將手里的香插進(jìn)香爐里。
一陣風(fēng)吹過,她插著的香滾下一粒煙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喬惜惜的手背上。
“嘶……”
喬惜惜燙得縮回手,白皙的手背上立刻多了一個小小的紅點(diǎn)。
“怎么了?”馮詞第一個發(fā)現(xiàn),緊張地抓過她的手查看,“燙到了?疼不疼?”
“沒事,沒事,就一下下,已經(jīng)不疼了?!眴滔u搖頭,對著手背的紅點(diǎn)吹了吹氣。
“哎呀!這是好事??!”祁妙妙看到她那個紅點(diǎn),眼睛倏地一亮,神神秘秘地湊她耳邊說,“這是佛祖聽到了你的許愿,特意給你蓋個章,給你回復(fù)呢!”
喬惜惜一聽就忘了疼,滿眼驚喜地看著祁妙妙:“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祁妙妙拍著胸脯保證,“惜惜借,相信我,你的愿望一定能實(shí)現(xiàn)!”
喬惜惜高興壞了,再看著手背上那個小紅點(diǎn),恨不得親一口。
馮詞對此,半信半疑地嘟囔:“這也行?”
祁亦鳴看到這里,笑道:“信則有,不信則無。所以有心誠則靈一說。喬小姐心善又虔誠,佛祖自然庇佑。”
這番話說到喬惜惜心里去了。
她立刻雙手合十,對著佛像三拜:“謝謝佛祖,謝謝佛祖。”
佛門凈地一片祥和。
而數(shù)千公里之外的海島,卻是一番人間煉獄的景象。
碧藍(lán)的天空下,海水不知疲倦地拍打著沙灘,但那金色的沙灘上散落著飛機(jī)燒焦的殘骸,黑色的濃煙還在某些部件上裊裊升起,與湛藍(lán)的海天形成一種慘烈的對比。
穿著制服的搜救人員在殘骸和海浪間艱難穿梭,他們的喊話聲、對講機(jī)的電流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不遠(yuǎn)處,一些到消息趕來的家屬已經(jīng)哭倒在尸體上。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被海風(fēng)吹得破碎而哀戚。
商宴弛就站在這片狼藉之中。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離開馮家時的西裝,只是此刻早已褶皺不堪,浸染了海水與煙塵。
那張冷峻的面孔沒什么表情,只一雙眼睛布滿了紅血絲。
當(dāng)然,這只是表象。
他的手在身側(cè)緊緊攥著,一根指甲因?yàn)橛昧^度而崩裂,甚至滲出了血跡,他卻絲毫沒有察覺。
疼痛,遠(yuǎn)不及他心口那片空洞的萬分之一。
他腦子里反復(fù)回響著商至跟他決裂時說的話:“小叔,你看到了嗎?我爸心里只有你這個弟弟,我這個親兒子算什么東西?”
算什么東西……
商宴弛眼里閃過一絲痛色,心里喃喃著:對不起。商至,對不起。如果你還活著,小叔答應(yīng)以后再也不管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
只要你活著。
我會……我會……
后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放棄喬惜惜的念頭……
就在這時,韓銳走了過來,他看到了,臉色一白,像是怕聽到噩耗。
幸而韓銳搖了頭,聲音艱澀地說:“先生,又打撈上來幾具遺體,身份已經(jīng)確認(rèn),沒有商至少爺?!?/p>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商宴弛松了一口氣,心臟也恢復(fù)了跳動。
他緩緩閉上眼,咸濕的海風(fēng)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fā)。
過了好一會,他睜開眼,那張俊美的臉上露出少見的脆弱和茫然。
直至此刻他還接受不了商至可能去世的事。
與此同時,一處偏僻漁村的院子里,一個腦袋上纏著臟兮兮破布條的年輕男人正蹲在泥地上,看一群螞蟻“搬家”。
年輕男人左手拿著一小塊干面包,右手捏著一根水果味棒棒糖。他專注地啃一口面包,面包屑撲簌簌掉在地上,立刻吸引了更多的螞蟻。
螞蟻們井然有序地搬著一塊塊面包渣,領(lǐng)頭的螞蟻興奮地亂轉(zhuǎn),像是過了豐收年。
太有趣了。
他就這么看得津津有味,然后舔一口棒棒糖,那甜膩的味道讓他瞇起了眼睛,露出一抹傻氣又天真的笑。
陽光落在他身上,將他那張英俊卻傻氣的臉照得一片通透。
正是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