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愣住了。
她跟那雙漆黑的眼瞳對視著,像是夜空下靜謐的海,明明是平靜的,卻給人一種危險將至的感覺。
還有點可憐。
“哎呀?!彼斐鲆恢皇?,在少年肩頭拍了拍,十分有義氣地說,“你不要胡思亂想,你就是我的朋友?!?/p>
徐京妄唇角很輕地勾了一下,微笑轉(zhuǎn)瞬即逝,“真的嗎?”
“比真金還真。”林霧語氣堅定。
她在心里偷偷嘀咕:這種玻璃心能白手起家,也是個奇跡。
幾秒的沉默后,徐京妄緩聲道:“謝謝你,我很開心,有了第一個朋友?!?/p>
這怎么聽著這么可憐呢?
林霧安慰道:“你以后會有更多的朋友?!?/p>
徐京妄搖搖頭:“應(yīng)該沒有了?!?/p>
林霧一愣,眨巴了一下眼睛:“怎么會沒有呢?”
少年定定地看著她,幾秒后突然笑了。
“珠玉在前?!?/p>
他聲線很低,“他們都比不過你。”
所以很難再接受別人了。
“……”
兩句簡簡單單的話,林霧又明白了這人為什么能白手起家。
真的是太會拍馬屁了,每一句話都哄得人很高興。
她從小到大,聽過太多贊美與夸獎,已經(jīng)對這種話免疫了。
可是從徐京妄這么冷淡,這么靦腆內(nèi)斂的人嘴里說出來,就是有不一樣的感覺。
“我可記住這句話了?!彼庥兴?,“就害怕你以后不搭理我了?!?/p>
畢竟上一世,這人取得的成就,超出常人想象。
“不會?!彼軋远ǖ卣f,“我不會不理你……”
還不等林霧內(nèi)心升起感動,教室后門傳來韓祺帶著點調(diào)侃意味的聲音。
“別拉拉著臉了……一天到晚怎么這么多火氣?”
林霧下意識朝著教室后門看去。
謝厭淮面色陰沉如水,跟她對視上的時候,腳步停頓了一下,隨后抿緊了薄唇,煩躁地移開了視線。
林霧撇撇嘴。
她自小跟謝厭淮一起長大,非常清楚,他這是故意給她臉色看。
換作以前,林霧早上去噓寒問暖了。
她追人沒什么技巧,就是送各種禮物和驚喜,然后噓寒問暖。
這一次,林霧直接當(dāng)沒看見,她看著徐京妄,一手撐著桌子邊緣,說:“你說的我都記下嘍?!?/p>
徐京妄一怔,他能感受到謝厭淮拋來的眼神。
有討厭,反感,瞧不起,納悶……似乎是不明白林霧現(xiàn)在怎么愿意搭理他了。
徐京妄的指尖因為興奮而有些顫抖,因為距離夠近,他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淺淡的茉莉香味,朦朧濕潤。
她對這個味道情有獨鐘,上一世,這一世,都是這個味道。
徐京妄知道這款香水,價格昂貴。
上一世,賺到第一桶金的時候,他像個癮君子,買了許多瓶。
可是味道和林霧身上的,總是不一樣。
他又說不上來哪里不一樣。
那些香水像個廢品,最后被放在了儲藏間里,沒有拿出來一次。
“好?!?/p>
他保持著體面,啞著聲音說。
林霧滿意地點點頭:“那我先走了,我還有點事情?!?/p>
“嗯嗯?!彼c頭,強(qiáng)忍住靠近的欲望,衣袖下的胳膊暴起了青筋。
林霧從書包抽出礦泉水瓶子,她沒有料到李媽會來得這么早,早知道就不回教室,直接在門口等著了。
-
林霧走后,徐京妄也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韓祺和謝厭淮。
韓祺琢磨了下,吊兒郎當(dāng)?shù)刈谙娜羧舻淖雷由?,看著謝厭淮黑如鍋底的臉色,挑挑眉,“這林霧怎么沒理你呢?”
“閉嘴。”謝厭淮不爽地說。
他煩躁地從桌洞里拿出運動員的號碼,深呼吸兩口氣,“不理正好,我還嫌她煩呢?!?/p>
韓祺一手撐著桌子,他穿了一件襯衫,領(lǐng)口解開了兩個鈕扣,露出了深陷的鎖骨,他身體后仰,“我怎么感覺她不理你,你心里不舒服呢?”
謝厭淮不說話了。
“女孩子鬧脾氣嘛,哄一哄就好了?!表n祺笑笑,“正好你生日快到了,到時候林大小姐肯定要給你準(zhǔn)備禮物,你主動找她,給她個臺階下,她保證高高興興的?!?/p>
謝厭淮抬起眼:“真的?”
“真的。”韓祺沖他挑挑眉,“你要相信一個婦女之友的話?!?/p>
謝厭淮繃著下顎,冷漠地點點頭。
-
林霧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學(xué)校,學(xué)校門口停著一輛出租車。
李媽站在車頭張望著,看見她的時候,眼睛亮了起來,踮起腳尖揮揮手。
林霧走近后,李媽連忙道:“小姐,我聽你的話打車來的?!?/p>
“好?!绷朱F低聲問,“頭發(fā)帶了嗎?”
李媽從包里拿出了一個密封袋,里面是一根烏黑長發(fā)。
“確定是我媽的嗎?”她最后確認(rèn)道。
李媽點點頭:“我從夫人的梳子上取下來的?!?/p>
林霧把手里的礦泉水瓶子遞給李媽,“出結(jié)果后,立馬通知我,沒有我的允許不準(zhǔn)告訴任何人?!?/p>
李媽一愣:“夫人和先生也不能說嗎?”
“如果不是親生母子,那就沒有提的必要,如果是……”林霧沉默住了,感覺有點棘手。
現(xiàn)在問題是,鄒尋他是十四五歲,而不是四五歲。
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已的思想,他和鄒蓮相依為命那么多年,即使日子過得拮據(jù),感情終歸是在的。
生恩和養(yǎng)恩哪個大,至今都是爭議不斷的話題。
而且今天中午接觸下來,她發(fā)現(xiàn)鄒尋這人心理防備特別重。
即使他離開鄒蓮,也不像是能夠輕易融入新家的性子。
他看著樂觀開朗,滿嘴跑火車,內(nèi)心其實特別沒安全感,特別自閉。
江女士自已都有點抑郁。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該怎么告訴江女士。
林霧嘆了一口氣,“聽我的?!?/p>
李媽捏著瓶子,怔忡地望著林霧。
她隱隱覺得眼前這個少女有點陌生,不像是她所習(xí)慣熟悉的那個小姐。
幾個呼吸后,李媽下定決心,“好,我聽小姐的。”
目送著李媽上了出租車。
林霧轉(zhuǎn)身回了學(xué)校。
她剛進(jìn)學(xué)校大門,身后傳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霧霧?!?/p>
林霧怔住,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