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開面露諂媚，附和點(diǎn)頭。

心里則是不滿腹誹。

是是是，全是我的錯？

合著你趙王沒半點(diǎn)毛病？

當(dāng)初可是你親手罷黜公孫劫，還狠心將他除去宗籍，貶為廢人。當(dāng)初開倉放糧，可是你下的詔令。將公孫劫這些年干的事，一樁樁的全部改回來。

到最后全是我的錯？

“大王其實(shí)不必太擔(dān)心?！?/p>

“還不擔(dān)心？”

郭開則是笑呵呵的抬手，“臣問過位精于望氣的方士，還說再過幾日就會下雨。至于糧食方面，各地尚有余糧，只是百姓因恐慌搶糧而已。只要下場雨，糧價自然會降?！?/p>

“那就好?！?/p>

趙王遷這才點(diǎn)頭。

他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帛圖。

這還是公孫劫當(dāng)初所做，每日都要他看。明明還沒他大，卻總是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看著就來氣。

沒錯，郭開能力是差些。

可勝在足夠忠心！

更不會對他說三道四！

“臣，拜見大王。”

“武安君免禮。”

趙王遷重新坐下。

看向匆匆而來的李牧。

臉色終于是緩和了些。

“臣聽說，武城也失守了？”

“嗯，萬幸宜安還在趙國手上?！壁w王遷長嘆口氣，低聲道：“想不到秦國如此無恥。明明割讓六城給趙，可卻公然撕毀盟約，搶奪城邑！”

“……”

李牧直接就沉默了。

合著你是頭一天知道？

秦國什么德行，天下皆知。

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

薪不盡，火不滅！

他們就是言而無信的虎狼！

況且，這回還真不算失信。

城池給沒給趙國？

給了！

那不就行了？

你沒守住能怪誰？

“大王也無需擔(dān)憂?！惫_在旁開口，低聲道：“秦王如此，或許只是為公孫劫出氣。只要守住宜安，趙國南北便為一體，秦國便難以攻破邯鄲?！?/p>

“這口氣，唯有滅國能解！”

李牧看著郭開，恨得是牙癢癢，怒斥道：“秦國留下宜安，是刻意為之，大王可還記得劫說過什么？趙人號哭，秦人歡笑，如果不信，看看田里只長草！”

“趙國已三月無雨，這才四月中就已燥熱難忍。若真的再有蝗災(zāi)，大王認(rèn)為趙國能堅持多久？”

“武安君不必多慮。”

提到公孫劫，趙王遷就面露不善。他是趙國的王，他可以知錯改錯，但絕對不能認(rèn)錯。

錯的，只能是公孫劫！

否則他如何維系統(tǒng)治？

他本身就是中途上位。

他的母親更是趙國的倡婦！

公子嘉可一直都在盯著！

“宜安極其重要，秦國若是攻取，趙國必定反擊。秦國便拖著我們，逼趙國籌備兵力?？涩F(xiàn)在旱災(zāi)缺水，百姓農(nóng)事甚多。若是后面蝗災(zāi)降臨，必致餓殍遍地……”

李牧長嘆口氣。

甚至猜到是公孫劫所獻(xiàn)計策。

這些年來是趙國拖累了公孫劫。

很多計策礙于國力，都難實(shí)施。

他本就是玄鳥，當(dāng)鳴于九皋！

在秦國，他會有更高的成就！

秦國這回的動作很快。

顯然是相信公孫劫的預(yù)言。

并且得到秦王的全力支持！

所以快速調(diào)兵運(yùn)糧，在各地積極備戰(zhàn)。等著趙國內(nèi)亂，屆時再攻取宜安，而后強(qiáng)攻邯鄲。

這一天，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邯鄲城糧價飆升，謠言四起。

據(jù)他所知，已有諸多流民四逃！

趙國還能堅持多久？

“武安君！”

“難道你這就怕了嗎？”

“不要聽信公孫劫所說。”郭開在旁附和，冷聲道：“他說那些，只是為了威嚇，為的還是秦國。本相特地問過方士，他們都說很快就會下雨。并且通過祭祀可以肯定，絕不會有所謂的蝗災(zāi)。”

“大王！”

“武安君！”趙王遷冷冷看著李牧，“難道你不信相邦的，相信敵人？”

“那大王信過公孫劫嗎？”

“你不要放肆！”

趙王遷怒吼呵斥。

公孫劫公孫劫……

天天就是公孫劫！

你李牧是趙臣，還是秦臣？！

“臣……”

李牧望著趙王遷。

最終是苦笑著抬手作揖。

他現(xiàn)在也沒精力繼續(xù)辯駁。

他也認(rèn)清了現(xiàn)實(shí)。

在趙王遷看來，公孫劫做什么都是錯的。這和能力沒什么關(guān)系，本質(zhì)上就是權(quán)力斗爭。當(dāng)相權(quán)壓過王權(quán)時，自然會被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可實(shí)際上公孫劫早就意識到……

他主動放權(quán)，也不養(yǎng)門客。

在朝堂上更不與大臣結(jié)交。

就是想要借此表態(tài)！

可恰恰因?yàn)槿绱?，而被廢黜！

“退下吧！”

“司馬將軍已至宜安。”

“寡人信你，你依舊是上將軍！”

“該如何對敵，就看你的了！”

“臣，告退！”

李牧臨走時看了眼郭開。

兩人目光相對。

一切盡在不言中！

……

李牧走出王宮。

街道兩側(cè)已有諸多饑民。

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只能坐在墻角處，跪在地上乞求口飯吃。還有的則在賣兒賣女，能聽到各種嚎啕大哭聲，看的讓人心酸。

“你們都聽說了沒？”

“秦國已經(jīng)陳兵邊疆?！?/p>

“何止，還奪走了五座城邑！”

“五座？”

“當(dāng)初秦國給的啊……”

李牧皺起眉頭，循著聲音看了過去。在糧鋪門口，兩名儒冠老者低聲議論。他們明顯是貴族豪右，并非是普通人。

“你看看，糧價又漲了！”

“再這么下去，誰買得起？”

“嘿嘿，某可是早早就買了。你不買，別人就買走。等明天再來，糧價肯定還要漲。陳公，某勸你還是早點(diǎn)買。恰逢旱災(zāi)，這錢都是假的，最值錢的還是糧食。手里有糧食，就有活命的希望。”

“說的對！”

陳氏老者當(dāng)即點(diǎn)頭。

也覺得相當(dāng)有道理。

自四月開始，糧價每日都會漲。不管糧鋪準(zhǔn)備多少米，都能迅速賣光。百姓們顯然也都知道了消息，一個個都很恐慌。

錢在亂世有什么用？

今天石米二十錢。

明天就能五百錢！

就是這么恐怖！

李牧皺著眉頭，看著這幕。甚至還有為了買糧食的，雙方直接打起來的。在恐懼籠罩下，這些趙人幾乎已經(jīng)瘋了。為了活命，他們變賣家產(chǎn)，就為了搶糧食！

買糧食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李牧抬頭望天，渾身冰涼……

這些難道也是公孫劫所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