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身形高瘦,穿著喜慶紅衣,臉上涂抹著夸張僵硬的腮紅,嘴角咧到耳根,掛著一成不變的詭異笑容,眼神卻是空洞無神的黑洞。
在幽紅的光線下,那僵硬的笑容顯得無比恐怖。
花轎旁,還跟著一個紙扎的媒婆,涂著厚厚的粉,白的瘆人,嘴唇紅得刺眼,手里捏著一方紅手絹,機(jī)械地朝著山神廟的方向揮舞,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
整支隊伍,除了那扭曲的樂聲,再無一絲活人的聲響,連風(fēng)聲都似被隔絕,只剩那勾魂的調(diào)子在霧中回蕩,純粹的中式驚悚,讓人毛骨悚然。
終于,花轎在破敗的山神廟門口停下,四個紙人轎夫同時靜止。
陰風(fēng)卷著幾片枯葉,打著旋兒從轎前掠過,那頂花轎在黑暗中如同一座巨大的血色棺材,空氣瞬間凝固,連呼吸都變得沉重?zé)o比。
紙媒婆猛地轉(zhuǎn)頭,空洞的眼神直直鎖定了我,李叔和袁虎都嚇的渾身一哆嗦。
“玄子,這也太瘆人了,誰知道他們要把你抬去哪?!?/p>
我抓起桌上早已備好的紅布,一把披在頭上,轉(zhuǎn)頭對李叔和袁虎壓低聲音說:“你們別跟過來,免得被這些陰物發(fā)現(xiàn),放心,我自有分寸?!?/p>
話音落,我大步踏出廟門,紙媒婆僵硬地扭動四肢,掀開了轎簾,一股刺骨的陰寒撲面而來,我彎腰坐了進(jìn)去。
詭異的樂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顯凄厲,花轎被紙人緩緩抬起,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晃動,我坐在轎中,目不斜視,但是能感覺到周遭的空氣越來越冷,那不是山間的寒涼,而是一種浸透骨髓、凍結(jié)靈魂的陰寒。
仿佛轎子正行駛在黃泉古道上,四周皆是萬古不化的玄冰,連血液都快要凝固。
約莫一刻鐘后,花轎無聲無息地停下,那詭異的樂聲也戛然而止,周遭瞬間陷入死寂。
緊接著,一只冰冷僵硬、毫無溫度的手掀開了轎簾,我穩(wěn)住呼吸,低著頭,從轎中緩步走了出來。
紅布蓋頭遮擋了大部分視線,我只能看到腳下有限的一片地面,可就在這狹窄的視野里,赫然出現(xiàn)了一雙雙形態(tài)各異的“腳”
有的青面獠牙,踏著白骨;有的虛無縹緲,只剩一縷青煙;還有幾條毛色油亮、蓬松碩大的尾巴尖,正悠然掃過地面,帶著淡淡的腥氣。
與此同時,四周傳來陣陣喧鬧聲,尖銳的嬉笑、重疊的低語如同魔音灌耳,說的盡是些晦澀難懂的鬼語妖言。
突然,不遠(yuǎn)處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直刺我的耳膜,那唱腔婉轉(zhuǎn)凄厲,時而高亢入云,時而低回如泣,絕非人間任何曲目。
仔細(xì)聽去,那戲文斷斷續(xù)續(xù),字字透著陰邪,聽著聽著,我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妾在深閨……等郎來……等得那月落……日又衰……”
“剝皮為紙……折骨為釵……與君……共赴……陰陽臺……”
鼓點(diǎn)敲得人心慌意亂,每一聲都像是敲在心臟上,讓人喘不過氣。
看來,這里便是女山鬼的幽冥洞府,果然如小樹精所說,匯聚了孤魂野鬼、山精妖邪,陰氣重得如地府一般。
就在這時,一個尖細(xì)的聲音突然響起:“吉時已到!”
話音落,四周的喧鬧瞬間停歇,所有鬼物都屏住了呼吸,一股如千年寒冰般的陰冷威壓撲面而來,帶著令人窒息的氣場,這絕非普通陰物所能擁有,唯有幽冥洞府的女鬼王,才有這般威勢。
她出現(xiàn)了。
我被兩只冰冷僵硬的手架著,一步步走上高臺,停在女山鬼的對面,蓋頭之下,我只能看到她那雙暗紅色的繡花鞋,鞋面上繡著詭異的纏枝蓮紋。
這般陰森恐怖的氛圍,換成旁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我也閃過一絲沖動,想立刻揭下蓋頭與它面對面的對峙,可轉(zhuǎn)念一想,女鬼王實力深不可測,更何況這里妖魔鬼怪眾多,稍有閃失,若是讓她脫了,可就前功盡棄了。
思索間,那尖細(xì)的聲音再次傳來:“一拜,天地幽冥!”
我被身后的手強(qiáng)行按著,我渾身一僵,掙脫開身后的束縛,不滿地說:“按著我干什么?我是自愿來的,又不是被綁來的,我自己能拜!”
此話一出,耳邊傳來一聲嘻嘻嘻的輕笑,柔媚婉轉(zhuǎn),想來是女鬼王對我的表現(xiàn)頗為滿意。
“退下!”這聲音柔媚入骨,帶著極致的甜膩,正是女鬼王的聲音!
單聽這聲音,便是含糖量超標(biāo)的甜妹子,與我想象中女山鬼該有的粗獷模樣截然不同,倒是讓我頗感意外。
緊接著,第二聲指令響起:“二拜,山川祖靈!”
我轉(zhuǎn)過身,朝著洞府深處無邊的黑暗拜了下去,蓋頭雖厚,我仍然感受到女山鬼那灼熱又貪婪的目光,正色瞇瞇地落在我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話音落,我被一眾陰物簇?fù)碇?,帶進(jìn)了一個房間。
坐在鋪著紅綢的床上,四周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我立刻揭下蓋頭,目光飛速掃過整個房間。
房間是中式婚房的布局,碩大的床上鋪滿了大紅綢緞,床頭貼著一個歪斜的“喜”字,目光一轉(zhuǎn),墻壁上的油燈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并非油燈蠟燭,而是幾盞用人頭骨做成的燈具,頭骨的天靈蓋被揭開,里面盛滿了某種幽綠色的粘稠膏脂,正靜靜地燃燒著,散發(fā)著詭異的光芒,將房間映照得忽明忽暗。
在看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的酒杯,不由得頭皮發(fā)麻,那酒杯,竟是用人的腿骨打磨而成。
臥槽!
再仔細(xì)打量,這房間里的大部分裝飾,竟然全都是用人骨制成的:桌案的腿是脛骨拼接而成,椅子的扶手是彎形的肋骨,墻上掛著的字畫,竟是用曬干的皮膚繃在骨架上做成的……
我突然想起小樹精的話,女鬼王每個月都要娶一個夫君。
看著滿室的人骨裝飾,我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這到底是要娶,還是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