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半夢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她推開主臥的門,大床上散落著男人的衣物,皮帶等,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
宗邵年在洗澡。
黎半夢垂下眼,看著手里的孕檢單。
她懷孕了。
而且是雙胞胎。
得到醫(yī)生準(zhǔn)確答復(fù)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想,也許,她能通過孩子留住宗邵年,挽救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
然而下一秒,醫(yī)生又告訴她,其中一個胚胎沒有胎心,需要流掉。
黎半夢當(dāng)即表示,流掉沒有胎心的胚胎,好好保全正常的那個胚胎。
可是,手術(shù)必須要有夫妻雙方的簽字,否則無法進(jìn)行。
她一個人,做不了主。
“吱呀——”
浴室門打開,宗邵年走了出來。
他只在下半身圍了一條白色浴巾,頭發(fā)濕潤,身上掛著水珠,寬肩窄腰,肌肉塊塊分明。
滿滿的性張力。
他像是沒看見黎半夢似的,徑直從她身邊走過,進(jìn)入衣帽間去拿睡衣。
在他眼里,黎半夢永遠(yuǎn)沒有存在感。
黎半夢已經(jīng)習(xí)慣。
她跟了過去:“我有話跟你說。”
“我也有話跟你說。”宗邵年音色淡淡,帶著清冷和疏離。
黎半夢攥緊了孕檢單。
她咬唇:“你先說吧?!?/p>
宗邵年沒有任何的遲疑:“阿妍要回國了?!?/p>
黎半夢的身子微微一晃。
他最愛的女人要回來了啊……
那么他的身邊,哪里還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要騰位置出來了。
“所以,”宗邵年側(cè)頭,目光銳利的看向她,“黎半夢,你知道該怎么做的。”
五年的婚姻,黎半夢還是沒有捂熱宗邵年的心。
她聽見自己問他:“我和她之間,你永遠(yuǎn)只選她嗎?”
宗邵年嘴角勾起譏諷的笑:“你也配和阿妍相提并論?”
黎半夢臉色·微微發(fā)白。
“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你要這么恨我,”她眼睫輕顫,“宗邵年,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p>
“你是怎么嫁給我的,你心里有數(shù)。你又是怎么爬上我的床的,你更有數(shù)!”
宗邵年平時對她,寡言少語。
他擅長用冷暴力。
更擅長用軟刀子割肉。
只有在提及這段婚姻的時候,他才會用輕蔑厭惡的眼神,充斥怒意的語氣責(zé)怪她。
因?yàn)樗哉剂怂艚o阿妍的位置。
黎半夢深吸了一口氣:“婚約是從小就定下的。至于上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p>
婚后宗邵年從未碰她。
她的肚子也就一直沒動靜。
宗老太太急得不行,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硬生生的讓兩人圓房了。
黎半夢只記得,她醒來時,一絲不掛的躺在宗邵年的懷里。
而宗邵年醒來后,二話不說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不管她怎么解釋,他都不信。
孩子就是那次懷上的。
一次就中。
她還真是易孕體質(zhì)。
宗邵年冷嗤一聲,穿上真絲睡衣,音色低沉:“你不是有話跟我說?”
他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看見了她手里一直捏著的紙張。
他只是輕飄飄的瞥了一眼,并不在意。
宗邵年走到窗前,點(diǎn)了一根煙夾在指尖。
黎半夢看著他的背影:“如果我們有孩子的話,那么……”
他不耐煩的打斷:“黎半夢,你還想用孩子來絆住我?怎么,上床還不夠,更貪心了?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是這種心機(jī)深重的女人?!?/p>
說著他撣了撣煙灰:“演了五年的賢惠,你終于演不下去,還是暴露了真面目?!?/p>
黎半夢盡量穩(wěn)住聲音,執(zhí)意問了最后一句:“因?yàn)橛憛捨?,你也會討厭我為你生的孩子,是嗎??/p>
“是?!?/p>
宗邵年回答得毫不猶豫。
黎半夢好像聽見了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破碎的聲音。
那是她整個青春年少和五年付出啊。
在一瞬間化為烏有。
青梅竹馬,夫妻一場,其實(shí)是她一個人苦撐的笑話。
恨屋及烏。
宗邵年恨她,連帶著恨她的孩子。
愛屋及烏。
宗邵年愛付妤妍,這些年付家得了多少好處,在北城混得風(fēng)生水起。
黎半夢懂了。
徹底懂了。
她揚(yáng)起手里的孕檢單,深吸一口氣:“宗邵年,這是離婚協(xié)議書。”
他身形動了動,轉(zhuǎn)頭看了過來。
她居然主動提離婚了?
真是稀奇。
“我放手了,我不想再愛了,”她說,“條款已經(jīng)擬好了,正想拿給你的。不過——”
黎半夢頓住話語,忽然開始用力的撕扯。
紙張撕開的聲音在臥室里回響。
宗邵年皺起眉。
她在發(fā)什么瘋。
黎半夢將孕檢單撕得粉碎,往空中一扔。
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灑落。
宗邵年微微瞇眼:“你反悔了?不想離了?”
“不,”黎半夢回答,“我要改條款,重新擬一份?!?/p>
“你要什么。”
“錢。”
很多很多的錢。
足以保障她和孩子下半生富足生活的錢。
她不要什么凈身出戶。
她從來不欠宗邵年的,這是她應(yīng)得的。
不論是愛情還是婚姻,黎半夢都敢說她完完全全對得起他。
如果她只身一人,她倒是可以瀟灑的一分不要。
宗邵年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一刻,黎半夢撕碎的,是他孩子生父的身份。
她要做的,是讓宗邵年同時在離婚協(xié)議和手術(shù)同意書上面,簽下名字。
而不是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孩子。
沒有胎心啊……
身為母親,聽到這個消息何其的心痛,卻又只能獨(dú)自堅強(qiáng)面對。
“呵,”宗邵年露出鄙夷的神色,“黎半夢,拿了錢,你最好利落的滾遠(yuǎn)點(diǎn)。”
“另外,”他又強(qiáng)調(diào),“你自己去跟宗家說,是你要離婚的。”
黎半夢點(diǎn)著頭:“好?!?/p>
她這么配合,除了要錢,竟然沒有提別的要求。
宗邵年有些意外。
他以為她會很難纏,會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他,可是……
她卻如此平靜淡泊。
不對勁。
宗邵年心里升起一股煩躁,抽了幾口煙硬生生的給壓下去:“你別?;ㄕ小!?/p>
其實(shí)……這五年,他都快要把黎半夢看順眼了。
身為宗太太,她非常的合格,完美到無可挑剔。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在外面她光鮮亮麗情商極高,將人際關(guān)系打點(diǎn)得妥妥帖帖。
在家里,她溫柔聽話,操持得井井有條。
偏偏她算計他,強(qiáng)行和他圓了遲來五年的洞房花燭。
一下子讓宗邵年厭惡她到極點(diǎn)。
因?yàn)椋麤]辦法給阿妍一個交代了。
“說吧,你還想要什么,”宗邵年摁滅香煙,“直接點(diǎn)。”
黎半夢豎起一根手指頭:“最后的,也是唯一一個要求?!?/p>
他冷哼:“我就知道。”
她怎么可能這么好打發(fā)。
又要出幺蛾子了。
黎半夢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這個她深愛了多年的男人。
她陪著他從青澀到成熟。
從校服到婚紗。
他手握大權(quán),意氣風(fēng)發(fā)高高在上,眼里心里卻從未有過她。
一意孤行的愛情,果然不得善終。
她說:“宗邵年,我們一起吃蛋糕吧,慶祝結(jié)婚五周年?!?/p>
宗邵年一怔。
今天是結(jié)婚紀(jì)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