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嘴突然安靜下來,秦不舟察覺到不對勁,順著老太太的目光回頭,和黎軟的視線對上。
“老婆……”
黎軟聽著皺眉厭惡,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就走。
瞅見她這副神色,老太太臉上很不好看:“她應(yīng)該都聽見了?!?/p>
秦不舟頓時心頭堵得慌,郁悶地落下一句:“奶奶您真是,就不該告訴您的,好端端提那件事做什么?!鞭D(zhuǎn)身去追黎軟的腳步。
有雨滴落到老太太臉上。
老太太攤開掌心接雨,望著烏壓壓的天,長嘆一口氣,喃喃:“離吧,離了清凈?!?/p>
……
黎軟走出秦家莊園的時候,黑透的天空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她沒有打傘,一個人走在莊園外冷冷清清的綠林公路上。
那雨綿綿,落在身上像割人的軟刀子,凌遲一般。
不似大雨猛烈,也許能澆透她心頭的怒火。
“黎軟!”
黎軟是走路,秦不舟是跑。
那雙大長腿攜著風(fēng),很快就追上她,在路燈下拉住了她的手腕。
秦不舟出來的時候追得急,外套還披在老太太身上,雨絲打濕了他襯衣肩頭處,穿得很單薄。
有點心虛,他垂著眼沒看黎軟,很輕的聲音詢問:“奶奶剛才那些話,你都聽見了?”
“嗯。”
黎軟面無表情,應(yīng)得很平靜。
秦不舟悄悄觀察她的神色。
以為她知道當(dāng)年被下藥的真相,會跟他大吵一架,會震怒之下給他幾巴掌。
但她都沒有。
態(tài)度出奇的平淡。
秦不舟還以為這件事暴露后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嚴(yán)重,垂著腦袋,語氣乖順:“我錯了?!?/p>
黎軟收回被他拉著的手腕。
四目相對,她道:“我想知道當(dāng)年整件事情的始末?!?/p>
秦不舟不再隱瞞,真誠解釋:“當(dāng)年看你沒等到裴敘白出現(xiàn),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喝悶酒,我就買通服務(wù)員,等我假裝跟你偶遇,服務(wù)員就把下了藥的紅酒端過來,再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你都知道。”
黎軟問:“假裝偶遇?所以你那天是故意去餐廳找我?”
“是?!鼻夭恢劢廾险戳擞曛?,眸色跟著沉了幾分,“我知道你準(zhǔn)備跟裴敘白表白,也知道你打算給他下藥。”
黎軟表情很嚴(yán)峻:“那他知道嗎?”
“裴敘白也知道?!?/p>
“……”
黎軟懂了。
當(dāng)年裴敘白是以為她要下藥強(qiáng)行跟他綁定關(guān)系,把她判定成手段下作的心機(jī)女,所以很果斷的刪了她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直接去了國外躲她?
雨漸漸下大了些,砸在青石板上嘩啦啦的響。
秦不舟伸出雙手替黎軟擋腦袋遮雨,遮了個寂寞,身上只剩一件襯衣,快濕透了,脫無可脫。
他提議:“再淋下去怕是要感冒的,我讓老徐把車開過來,我送你回瀾庭?”
生病就是折騰自己,折騰肚子里的小寶寶。
黎軟沒有拒絕。
幾分鐘,那輛熟悉的賓利停駛在兩人面前。
車上,秦不舟也沒閑著,取來備用毛巾給黎軟擦頭發(fā)、擦干身上的水漬,又找出薄毯,給她纖瘦的肩頭搭上。
黎軟唇角輕輕抿著,氣息疏離,沒有拒絕他的主動服務(wù)。
車?yán)飩溆欣錈醿捎玫能囕d小冰箱,秦不舟取出一瓶溫?zé)岬奶K打水,擰開瓶蓋遞給她:“喝點,暖暖胃?!?/p>
黎軟沒什么表情地接過,飲了幾口。
秦不舟仍然在觀察她,莫名覺得她知道真相后的平靜,像是風(fēng)暴來臨前的假象,令人心頭沒底。
“不管你還想問什么,我都可以解釋。”他試探問,“你……不生氣的,對不對?”
黎軟沒回答這個問題,從包包里取出手機(jī),打開收款碼對準(zhǔn)他。
“付錢?!?/p>
“……”
這時候還能想著錢,真是個小財迷。
但秦不舟很樂意,愛錢好啊,正好他錢多,掙來就是給老婆花的。
他也不含糊,果斷給黎軟轉(zhuǎn)了520萬過去。
撒金幣的系統(tǒng)音傳來。
錢款到賬。
黎軟直到此刻才正式開口,語氣變得格外冷冽:“你當(dāng)年給自己下藥,是不是因為牧憐云不能生育,所以你一早就選定我當(dāng)生孩子的工具?”
秦不舟被她的話驚了一下:“你怎么會這樣想?”
黎軟別過頭看車窗玻璃上的雨絲。
他把她的避孕藥換成了維生素,他多次提過想要孩子,甚至要她生下孩子才能離婚。
他的做法,讓黎軟只能這樣猜測。
豪車在雨夜里疾馳。
凜冽的風(fēng)將車窗玻璃上的雨絲分割成小塊菱形,被路燈映出五彩斑斕的剔透美。
落進(jìn)黎軟眼里,卻像是一道道再也無法愈合的裂痕。
“你聽我說?!鼻夭恢郯庹募绨?,一字一頓認(rèn)真道,“跟任何女人都無關(guān),我那樣做,只是因為我想娶你。”
她訕訕冷笑:“你想娶我,就要用這樣的手段毀我,秦不舟,你就是個卑劣下作的混蛋?!?/p>
三年啊。
他的算計藏得這么深,讓她背了三年的罵名。
所有人都指責(zé)她黎軟是個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的賤女人,秦不舟從未想過替她澄清。
她自以為愧對秦家,忍受了三年老太太和徐靜的刁難,他朋友們的奚落詆毀,甚至自己也從心里把自己看得低秦家人一等。
到頭來,全是秦不舟自導(dǎo)自演。
他看著她像小丑一樣,在秦家卑微了三年。
如今,一句輕飄飄的“我錯了”,就想抹掉她三年里承受的所有委屈么?
黎軟的眼圈紅了,鼻尖泛起難耐的酸澀。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因為秦不舟,產(chǎn)生任何的情緒起伏。
可真的知道了當(dāng)年下藥的真相,她還是覺得好難過,好心酸,為當(dāng)年那個以為嫁給愛情的自己不值。
傻子啊,怎么就愛上了這樣的男人。
“是,我卑劣,我下作,我是個混蛋?!鼻夭恢鄣难畚惨彩羌t的,喉結(jié)滾了滾,聲音有些哽。
他手上還攥著剛才替黎軟擦過濕發(fā)的毛巾,指骨攥著很緊很緊,情緒壓抑了一遍又一遍,才有些自嘲地道:“如果我當(dāng)年不那么做,你根本就不會選擇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