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綿愣了下,非要帶她上游艇,還這么早來叫她,就是為了看一場日出?
說不上是什么感覺,賀宴亭已經(jīng)牽著她的手向外走。
他步子還是穩(wěn)的,雖然喝了酒也不見踉蹌,但掐著她手腕的掌心,又燙又緊,是比平時還要壓迫人的存在。
余綿被一路拽上甲板,天邊的朝霞濃了些,美不勝收。
她看怔了一瞬,人已經(jīng)被賀宴亭擁著困在懷里,身后就是圍欄和大海。
賀宴亭俯身,弓著腰又要來親她,又低又啞地喊了聲“綿綿”。
余綿心里一抖,往后縮著躲,賀宴亭沒有非要吻她唇的打算,就順著余綿的耳際,噴灑著熱氣和酒意。
他喝多了,醉了。
余綿慌得想哭,使勁推他,賀宴亭吻了會兒,有些意猶未盡,想要不管不顧地撬開這張倔強的嘴,嘗一嘗期待已久的滋味兒,目光卻不由凝住。
脖子上的幾處痕跡,還沒消。
唇上沒什么,可或許這里,還屬于另一個男人。
賀宴亭閉了閉眼,再睜開就沒了太多欲色,他掐著余綿的腰把人提起來,轉(zhuǎn)了圈坐在欄桿上。
余綿雙腳懸空,在心底瘋狂尖叫,她身子朝前探,只有腰間一條手臂緊緊扣著,只要賀宴亭松開,她一定會掉進大海。
此刻天色還是暗的,海面照舊一片墨色,前面是能吞噬生命的大海,身后是想要侵占她全部的賀宴亭。
前狼后虎,腹背受敵。
余綿努力用腳去蹬玻璃圍欄,手扒拉著賀宴亭手臂,回頭祈求這人不要再耍她了,放她下來。
她很害怕。
賀宴亭把人拉回來,扣在懷里,余綿后背貼上一具滾燙的身體,就像燒著了,賀宴亭還在她的耳朵邊上呼吸。
喘息聲很重,濃重的酒氣噴薄而出,余綿的肌膚紅得就像天邊朝霞。
只要有躲的意思,賀宴亭就會松一松腰間的手臂,余綿被他嚇得臉色發(fā)白,不敢亂動,乖乖待在他懷里。
賀宴亭擁著她,感受余綿溫暖柔軟的身體,像嵌在他的懷抱,又乖又軟。
輕輕蹭著余綿的頭發(fā),賀宴亭有一瞬間,期待太陽不要出來,將這一刻,無限拉長。
但還是,天亮了。
天邊漸漸變成藍調(diào),變成橘調(diào)的時候,余綿低頭看了眼賀宴亭的手腕。
五點零三分。
太陽從綿密的云層,從海天相接的地方,冒頭了。
一步一步,蹦出來。
余綿很想問問,太陽也背負了太多壓力,所以它的動作才這么慢嗎?
正如她一樣,緩緩前行。
余綿有些發(fā)呆,無法控制內(nèi)心的復雜,以及一絲震撼。
那幅《海上日出》,是著名的畫作,已足夠傳神,讓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大海的波瀾壯闊和太陽俯耀眾生的神圣。
卻遠不及親眼所見。
像炸開了一團金光,云層鑲了邊兒,爭先恐后地往外撒著金粉,水面波光粼粼的,倒映著朝陽和朝霞。
此刻也不太好分辨金光照耀下,海在哪里,天又在哪里,余綿微微抬手,擋了下日光。
一輪紅燦燦金閃閃的太陽,已經(jīng)掛在了天邊。
那是陽光啊,給予人溫暖和無窮的力量。
余綿能感覺到,親眼目睹一場海上日出,讓她渾身充滿了能量,暖洋洋的,很舒服。
哪怕是在這個時候,在賀宴亭懷里。
賀宴亭無心欣賞日出,他環(huán)著余綿的腰,肆無忌憚地將目光落在余綿因為日光而微微發(fā)黃的小臉。
有細細的絨毛,讓余綿像一顆水蜜桃。
清純,嬌嫩。
傻呆呆欣賞日出的模樣,又純又可愛。
他輕輕吻上去,呢喃:“綿綿,早上好?!?/p>
余綿臉紅透了,不敢有任何回應,她只能看著遠處漸漸清晰的海天一線,掩飾此刻的慌亂和無措。
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賀宴亭。
許久,賀宴亭松開手臂,抱著她轉(zhuǎn)過來,背對著海面,余綿不由向后看了眼,緊張得想跳下來,卻被賀宴亭按住腰。
“坐好?!?/p>
余綿抓著他兩條手臂,生怕掉下去,賀宴亭低頭笑笑,扣住她的背,在余綿耳邊輕聲道:“喜歡嗎?是不是比賽倫的《海上日出》要好看?”
她垂著腦袋,輕輕點了點。
“有很多地方可以看風景,大海,雪山,沙漠,冰川......你喜歡哪里,我?guī)闳ィ籍嬒聛?,好不好??/p>
他再次拋出誘餌,期待魚兒上鉤。
對一個藝術(shù)生來說,開拓眼界很重要,他可以帶著余綿去任何地方,獲取更多資源。
這些,即便是他母親,也未必能傾盡全力。
更不提那個朝三暮四,搖擺不定的男朋友。
余綿懂他的話外音。
借著后背有支撐,大著膽子伸出一只手,向賀宴亭討要手機,賀宴亭低笑:“沒帶,怎么辦?”
他是故意的,余綿看得出來。
咬了咬唇,余綿拿起他另一只手掌,在手心緩慢寫字。
【這樣不好?!?/p>
“哪里不好,”賀宴亭醉了酒,反倒更有耐心,“和你男朋友分手,恩情債務,一筆勾銷,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余綿搖頭,認真地寫上去:【兩碼事?!?/p>
她一眨不眨地抬起眼睛和賀宴亭對視,離得這么近,她卻沒躲,是想要賀宴亭看懂她的含義。
賀宴亭想了下,輕笑:“你的意思是,就算和我在一起,這些也要還?”
余綿笑了,點頭。
她不會虧欠任何人的。
賀宴亭靜靜看著她,覺得自已好像是走了一招臭棋,有個認死理的姑娘,在錢上跟所有人都分得很清楚。
“沒必要,你能把握住的一切,都是你的助力,現(xiàn)成的好處,沒有往外推的道理,應該緊緊抓住,好好利用我才對?!?/p>
傻不拉幾的姑娘。
余綿懂這個道理,但是她做不到呀。
拿了別人的好處,虧欠別人的恩情,她整宿整宿地失眠,會心慌會不安,余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過,或許這是小時候留下的心理陰影。
每次管家里要錢,學費也好,補習班費用也罷,甚至是買根鉛筆買個本子,她都會挨一頓罵。
用媽媽的話來說,她是個討債鬼,只會伸著手要別人的東西。
余綿知道賀宴亭有錢,有花不完的錢,跟著他能得到很多很多資源,成為知名畫家,哪怕有一天分開,賀宴亭也會讓她衣食無憂。
什么房子車子名聲地位,應有盡有。
可是,她不敢要啊。
這雙手伸不出去,血肉之下是被窮人的傲骨撐起來的倔強。
余綿認真地搖頭。
她就是這樣,很犟很不識趣,很蠢很不上道。
但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