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綿看他一眼,搖頭。
兩個人是同門,導師要覃渭南帶著秦瑩瑩做實驗,刪好友未免太尷尬。
也沒必要。
防是防不住的,余綿很明白這個道理。
她默默抽回手打字:【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但你很沒有邊界感,你們打打鬧鬧,懟來懟去,親切又熟稔,還在背后議論我,取笑我,很沒禮貌,很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你自已,渭南哥,她喜歡你,你知道的對嗎?】
覃渭南一直等著她打完,人來人往的街道,他覺得余綿就像隨時會融入人群消失不見。
恐慌感讓他有些判斷力失誤,看完后本能反駁:“你說我沒有邊界感,那你呢,你和那個賀先生,又有邊界感嗎?你又敢說,他不喜歡你嗎?”
余綿靜靜看著他,半晌低頭,親自將自已的自尊心在指尖碾破。
【我是個啞巴,賀先生喜歡我什么?跟我交流不費勁嗎?跟我說話不嫌累嗎?我是能唱歌哄他開心,還是能撒嬌逗他笑?還是能和他談天說地?我什么都不能,正如你每次跟我說起身邊的事,我只能傻笑一樣,你能忍,是因為你還看得懂手語,別人憑什么忍?!?/p>
余綿以為自已會哭的,但她竟然很平靜,舉起手機給覃渭南看。
覃渭南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上前一步把余綿抱在懷里。
“對不起,對不起綿綿,我從沒覺得和你交流費勁,從來沒有,我也不需要你唱歌撒嬌,不需要你回應我,只要你肯在旁邊聽著,我就很高興了,你別這樣說自已,行嗎?”
說到后面,覃渭南聲音哽咽,余綿不想在街頭跟他吵,從他懷里出來,最后還是摸了摸覃渭南的臉。
示意自已不生氣了。
覃渭南不知道該怎么辦,女朋友太安靜太懂事,他慌亂又害怕。
余綿主動牽起他的手,離開。
她還要去畫室,和燕大是兩條地鐵線,等車的時候,余綿打字道:【你放心,他這樣的男人,不會放下身段跟你搶一個很普通的女生的?!?/p>
余綿自認連個普通女生都算不上,她殘疾,即便長得不丑,也在正常人的擇偶范圍外。
更何況賀宴亭,出身顯貴,背景深厚,想要什么類型的女生找不到。
賀宴亭也不是好女色的人吧。
不然在彌月那次,中了藥為什么還拒絕送上門的大美女。
也許真的是看在孟教授的面子上,才幫她。
覃渭南想說什么,余綿已經(jīng)朝他擺擺手上了地鐵。
一節(jié)節(jié)車廂呼嘯而過,震耳轟鳴,覃渭南看著映照在玻璃上的身影,拿出手機,猶豫了片刻,刪掉秦瑩瑩。
……
七月底,孟晚玫在私人畫室開了一個小型展覽。
雖邀請的人不多,但都是業(yè)界有名有姓的人物,孟晚玫還在美術(shù)館借來了幾幅名作,其中就有許秋的那幅《放風箏的少女》。
余綿每次看到,都會覺得觸動。
少女眼神傳遞出的情感,讓余綿認識到自已畫技的不足,閱歷和經(jīng)驗,也都比不上。
還需努力。
余綿悄悄給自已打氣,一幅幅看過去,在著名大師賽倫的畫作《海上日出》前面,駐足許久。
感到震撼。
余綿看了會兒又跟著人群走,順便仔細聽來參加畫展的客人討論,學到許多知識。
走到角落自已那幅畫前面的時候,余綿停下,看到賀宴亭就站在畫的正對面,單手抄兜,好像在品鑒。
有幾個客人知道這是孟晚玫的兒子,過來寒暄。
賀宴亭側(cè)頭打招呼,目光未曾在余綿身上逗留一秒,眉目冷淡,疏離漠然。
這段時間他們沒有聯(lián)系,也不曾見面。
余綿猜測賀先生還在生氣。
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上前道歉和裝作不知,都很為難人。
好在客人的點評,拉回了余綿思緒。
“畫得不錯,就是筆法上還有些稚嫩,這是誰的作品?”
“好像是孟教授徒弟的,燕美的特招生,孟教授一眼就看中了,依我看,倒真是值得培養(yǎng),技巧和情感雖然有提升空間,但這個年紀,也不錯了?!?/p>
余綿聽得小臉通紅,等人家走了,還在反思自已不足。
賀宴亭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余綿還是決定當面道歉比較好,小心翼翼靠過去,給他看手機,賀宴亭低頭瞧見“賀先生,對不起”這幾個字,毫無波瀾。
嘴角的傷早就沒了,想必這一對小情侶,也早就和好如初。
賀宴亭淡淡道:“我沒放在心上?!?/p>
余綿立即笑了,笑容充滿感激。
“你男朋友呢?怎么沒來看你的畫展。”
余綿默默看著角落里自已的畫,這怎么是她的畫展,明明是她沾了光跟大師們擺在一起而已。
【他回老家了?!?/p>
上次吵完,兩人心底都留下了芥蒂,覃渭南回老家之前來找過她幾次,但也許是她興致不高,覃渭南的熱情也不如往日高漲。
從離開到現(xiàn)在,他們交流的次數(shù)并不多。
賀宴亭收回視線,好似隨口一問并不怎么關(guān)心一般,余綿見他不生氣了,心里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又想著欠人家好大一份恩情,還有一頓飯,剛落地的心又提起來。
兩個人默默站在這,一高一矮,離得也不近,挺有分寸感的距離,但落在旁人眼里又不是一回事。
沈星月挽著許秋進來,第一時間就到處尋找賀宴亭的身影,她從孟晚玫那里得知賀宴亭破天荒也來畫展,就覺得哪里不對。
以她對賀宴亭的淺薄了解,這位干哥哥可不是個喜歡藝術(shù)的人。
由于兩家母親都是畫家,他們小時候難免要跟著學幾筆,賀宴亭有天賦,卻不愛畫,總和她哥哥沈承聿偷偷翹課。
現(xiàn)在又個大忙人,竟然愿意來畫展。
肯定有別的目的。
當看到和余綿站在一起,時不時還側(cè)頭說話的賀宴亭時,沈星月一口銀牙咬碎。
精致的妝容都多了幾分裂縫。
許秋沒理會女兒,去和朋友們寒暄,孟晚玫跟她說了幾句什么,許秋還挺詫異的,不過笑著點頭。
沈星月顧不上,踩著高跟鞋,臉板著朝余綿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