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綿跟孟晚玫去了三樓畫室。
全家福正在桌子上等待晾干,余綿在邊上仔細看了看,心底有幾分小驕傲,這是孟教授帶著她畫完的油畫呢。
孟晚玫見徒弟心情還算不錯,叫著她坐在窗邊的雙人藤椅上,邊喝茶邊聊。
一向不是個拐彎抹角的性格,孟晚玫直接問道:“小余,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感情上出了問題?”
余綿心里一咯噔,還以為是自已和賀宴亭的事情被孟教授發(fā)覺,但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孟教授知道什么,也不該是這樣的態(tài)度和問法。
她定定神,搖頭示意自已沒事。
孟晚玫嘆了口氣,“還瞞著老師,我都知道了,昨天秦家的訂婚帖子上,男方姓名叫覃渭南,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男朋友吧?”
他們有過一面之緣,也留下了印象,本以為是個天定的好姻緣,但不曾想,短短兩三個月而已,覃渭南就另擇新歡。
想起來就氣。
余綿愣怔著抬起頭,沒想到老師還記得這點兒小事,一時又感動又心酸,面對孟晚玫充滿關心的語氣和神情,余綿眼眶發(fā)酸。
她解釋道:【老師我沒事,其實八月初就分手了,和平分手,我提的?!?/p>
【都過去了。】她補充。
孟晚玫更加詫異,聲調(diào)都高上幾分:“八月初就分開了?這么早......”
仔細回憶一番,八月初倒是有幾件事,她喊著余綿一起畫全家福,這孩子病了,蹲在那畫畫時,無聲地咳嗽,小身板一抖一抖的。
倒真是沒想到余綿那時候在面對失戀的打擊,或許這病都是急的。
孟晚玫露出個溫柔的笑,摸著余綿的頭發(fā)安慰:“這世上男孩子多的是,沒了這個再換下一個,你還年輕,多專注學業(yè),在畫畫上下下功夫,總之未來還長著,經(jīng)歷些坎坷,也算作成長的經(jīng)歷?!?/p>
余綿明白的,彎著眼睛朝老師笑。
“跟老師說說,為什么分開?是我想的那樣,他出軌了?”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和平分手。
余綿本來不想讓孟晚玫跟著擔心,但老師的手溫柔有力,眼睛如一汪秋水,含著堅定的鼓勵,就好像她真的是老師的孩子。
有委屈有難過,就可以跟老師講,老師會護著她。
余綿眼睛一酸,實在沒辦法抗拒孟晚玫帶給她的溫暖,在她心里,母親的樣子就應該是這樣的。
該嚴肅時,會指出她的錯誤和懶惰,該溫和,又會輕聲細語詢問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會摸著她的頭發(fā),流露出疼愛。
是的,她感受到了來自孟晚玫的疼愛,余綿不敢把這種師生情和母愛掛鉤,但是在心底偷偷幻想,如果這是她的母親,該多好。
想起小時候,養(yǎng)母對余川,其實也是這樣的,讓余綿不止一次羨慕,甚至嫉妒過,也曾試圖爭取。
可總是失望而歸。
后來慢慢長大,就不敢再奢求了,她把所有渴望都壓在心底。
此刻,余綿默默告訴自已,就這一次,讓她貪戀一次就好。
余綿打開手機,將跟覃渭南分手的始末告訴孟晚玫,省去了很多過程,只說發(fā)現(xiàn)覃渭南在這段感情里,有些游移不定。
她介意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和其她女生交往過密,不喜歡覃渭南分享日常給秦瑩瑩,更原諒不了每次有需要時,覃渭南都陪伴在別人身邊。
不好說太多,也是因為不能暴露賀宴亭在其中參與的過程,余綿怕此刻好不容易擁有的疼愛消失。
【老師,我是不是不值得別人堅定選擇?】余綿低著頭打出這幾個字。
孟晚玫心里一酸,“怎么會呢,你是老師見過最美好的女孩子,當時在燕城美院的報名處,老師一眼就看中你了,難道老師的選擇不夠堅定嗎?”
余綿聽到這個就想哭,用手指去捂眼睛,還是沒捂住,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這小模樣又可憐又招人心疼,“愛哭鬼”三個字不知怎的撞進孟晚玫腦海,讓她覺得有幾分熟悉。
“原來小余是個愛哭鬼?!彼呀?jīng)有了一些安慰小徒弟的經(jīng)驗,一邊打趣一邊將余綿抱進懷里,“失去一個不值得在一起的男朋友,是及時讓自已避免產(chǎn)生更多損失,也會讓你在感情路上,認知更加堅定,知道自已要什么,遠比稀里糊涂強,對不對?”
余綿在孟晚玫溫暖的懷抱里重重點頭,她大著膽子伸手,也抱住了孟晚玫的腰,抱得很緊,就好像越緊,越能將此刻的印象千萬倍加深。
她哭得沒聲音,但是一抽一抽的,盡情在老師懷里釋放這段時間的苦悶和壓力。
不僅是失戀的傷痛,更是因為愧對老師的感情。
她這樣的條件,誰都配不上,卻在和賀宴亭談戀愛,還隱瞞著老師,一邊享受賀宴亭對她的好和照顧,一邊貪婪地索取老師身上的溫度。
太不應該了。
她太貪心了。
余綿越想越覺得難過,眼淚嘩嘩往下流,止不住了,將孟晚玫柔軟的米黃色針織衫,泅濕了一小片痕跡。
孟晚玫無奈地在余綿后背輕拍,安哄道:“哭吧,哭完了可要給我好好畫畫,不畫出個成績,看老師怎么罵你?!?/p>
余綿頭點個不停,只是苦惱于不會說話,如果可以,她一定高聲跟老師保證,這輩子絕不會辜負老師栽培。
何德何能,有這樣的好運氣能做孟晚玫的徒弟呢。
只要老師不丟下她,余綿就會誓死追隨。
當然了,如果老師知道她和賀宴亭談戀愛的事,因此生氣不滿或者為難,然后不要她了,余綿也不會讓老師夾在中間不好做。
她自已走,這樣就不算被丟下。
余綿想著,哭得更狠,最后干脆摟住了老師的脖子,孟晚玫失笑,抱著余綿的背,懷里軟軟一個人兒,是和養(yǎng)兒子完全不同的心情。
賀宴亭那臭小子會說話后就沒哭過,用不著哄。
孟晚玫一度想要個女兒,但賀昀桉不愿意她再生,到底沒同意,現(xiàn)在抱著個小姑娘,孟晚玫的確彌補了幾分遺憾。
也頭疼,不會哄。
正拍著余綿的后背,聽到敲門聲。
畫室門開著,賀宴亭神色平淡,換了身居家服,單手抄著兜朝她們看過來。
“準備吃飯了?!?/p>
余綿這才窘迫地從老師懷里抬起頭,自已擦擦眼睛,擠出個可憐巴巴的笑,孟晚玫順勢拉著人起來,調(diào)侃道:“我去換件衣服,你也去洗把臉,不然老太太以為我把你罵哭了?!?/p>
針織衫濕透的地方沾在心口,還有些涼。
余綿更加羞愧,不好意思地笑笑。
孟晚玫朝外走,也沒多想,先去二樓換衣服,余綿落后一步,本來想跟下去的,但手腕被賀宴亭攥住。
她立即瞪圓紅彤彤腫起來的大眼睛,露出懇求的神色。
賀宴亭朝三樓衛(wèi)生間微抬下巴,示意她過去。
余綿沒辦法,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