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真是……快進來坐！讓嫂子怎么謝你才好！”
經(jīng)此一事，兩人之間那點兒因為初識而產(chǎn)生的生疏感，瞬間煙消云散。
李紅娟的語氣，也從客套的熱情，變成了真正的熱絡(luò)。
她拉著沈余蘿的手，讓她在小板凳上坐下，一雙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她。
“妹子，你今年多大了呀？”
“看著可真小，跟個高中生似的。”
沈余蘿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乖巧地答：“嫂子，我二十了?！?/p>
“跟我們家顧煜宸……也是剛結(jié)婚沒多久?！?/p>
李紅娟一聽，心里更是喜歡得不行。
瞧瞧這小姑娘，長得水靈，出手大方，說話還溫溫柔柔的，一點沒有大城市姑娘的嬌氣和架子。
在她眼里，這沈余蘿簡直就是個不諳世事、單純又善良的好孩子。
“二十歲好啊，正是好時候。”
李紅娟越看越滿意，話匣子徹底打開了。
沈余蘿臉上掛著恬靜的笑，任由李紅娟拉著她的手，問東問西。
而她，也順著話頭，不著痕跡地，從李紅娟嘴里套出了許多她想知道的消息。
比如，這軍屬大院里各家各戶的復(fù)雜關(guān)系。
又比如，三營里那幾個主要領(lǐng)導(dǎo)的脾性和家屬的為人。
這些看似閑聊的家長里短，對初來乍到的她而言，卻是比黃金還要珍貴的情報。
李紅娟的話匣子一開，就有些收不住了。
她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朝斜對面那棟看起來更氣派一些的土坯房揚了揚下巴。
“瞧見沒？那家住的就是咱們這兒最大的官兒，團長李茂盛?！?/p>
沈余蘿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乖巧地點了點頭，一雙清澈的杏眼里滿是好奇。
“咱們這整個營地，就是一個團，下面分了三個營?！?/p>
“你家老顧和我家老張，就在三營?！?/p>
李紅娟掰著手指頭，給她細細數(shù)著：“一營長姓王，二營長姓劉，再加上各營的副營長，家都住在這大院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沈余蘿聽得認真，像個專心聽講的好學(xué)生。
李紅娟看她這副模樣，心里更是喜歡，忍不住就把壓在心底的“機密”都給掏了出來。
“妹子，你是不是也好奇，你家老顧怎么就突然從南邊調(diào)到咱們這大西北來了？”
沈余蘿眨了眨眼，這正問到了點子上。
李紅娟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壓得像蚊子哼哼。
“咱們?nèi)隣I原來的那個營長，平調(diào)去了京城！”
“說是平調(diào)，可誰心里不跟明鏡兒似的？從咱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調(diào)去京城，那跟坐火箭升官有啥區(qū)別！”
“他這一走，位置不就空出來了嗎？”
“我家老張，就從副營長的位置上，頂了上去。”
李紅娟說到這，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和喜氣：“這不，副營長的位置又空了，你家老顧……就這么空降過來了?！?/p>
沈余蘿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聽得津津有味，臉上滿是純?nèi)坏捏@奇。
那模樣，就好像在聽說書先生講故事，完全沒咂摸出這里頭彎彎繞繞的厲害關(guān)系。
李紅娟看著她這不諳世事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
這妹子，人是頂頂?shù)暮?，就是太單純了?/p>
在這種地方，太單純可是要吃虧的。
她抿了抿嘴，干脆一咬牙，決定把話給她挑明了。
“妹子，嫂子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p>
“當(dāng)初，要去京城的那個名額，可就一個！”
李紅娟伸出一根手指頭，比劃了一下，眼神都變得銳利起來：“咱們團里三個營長，為了這事，差點沒爭得頭破血流！”
“明里暗里，那陣子院里的氣氛緊張得喲，走路都得踮著腳尖！”
沈余蘿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
李紅娟見她總算有了點反應(yīng)，繼續(xù)加碼。
“后來也不知道上頭是怎么定的，反正名額就落到了咱們?nèi)隣I頭上。”
“可這么一鬧，三個營長之間的梁子，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
“現(xiàn)在見了面，那都是皮笑肉不笑的，關(guān)系和睦？哼，騙鬼呢！”
她冷哼一聲，眼里的不屑幾乎要溢出來：“不光是他們?！?/p>
“你想想，營長要是走了，誰最高興？”
沈余蘿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話想下去。
李紅娟沒等她回答，就自顧自地揭曉了答案。
“當(dāng)然是底下的副營長??！”
“自己的頂頭上司高升了，那自己不就能順理成章地頂上去了嗎？”
“所以啊，那陣子，不光是三個營長在爭，原本咱們?nèi)齻€營的副營長，包括我家老張在內(nèi)，那也是一個個心里都繃著根弦呢！”
“誰都盼著自家營長能走，好給自己挪位子?！?/p>
說到這里，李紅娟深深地看了一眼沈余蘿，語氣變得格外語重心長。
“所以你明白了吧，妹子。”
“你家老顧這次來，看著是升了副營長，風(fēng)光無限?！?/p>
“可實際上，他是直接掉進了這灘渾水里，一腳就踩在了所有矛盾的最尖上！”
沈余蘿這會兒總算是聽明白了。
她那雙水杏眼里原先的純?nèi)缓闷妫查g被一層薄薄的凝重所取代。
“嫂子，你的意思我懂了，”她的聲音輕輕的，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現(xiàn)在這整個營區(qū)，就是一鍋熬得稀爛的粥，誰也不服誰。”
李紅娟贊許地看了她一眼，用力點點頭：“妹子你這話說得糙，可理不糙，就是這么個事兒！”
沈余-蘿的臉色有些難看。
上輩子，她哪兒操心過這些彎彎繞繞。
這輩子重生回來，本以為嫁給顧煜宸，安安穩(wěn)穩(wěn)隨軍過日子，誰能想到，這軍營大院里的人際關(guān)系，比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還要復(fù)雜！
她未來的日子，只怕困難重重，不比應(yīng)付沈余芯那個蠢貨輕松到哪兒去。
李紅娟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眉宇間的愁緒。
她伸手拍了拍沈余蘿的手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哎喲我的好妹子，瞧把你給愁的！”
“這些事兒，跟咱們這些天天圍著鍋臺轉(zhuǎn)的女人，有啥關(guān)系？”
李紅娟一臉的不以為然。
“再說了，這營里頭的軍官們鬧別扭，那不是還有指導(dǎo)員和政委嗎？”
“上頭還有李團長坐鎮(zhèn)呢，天塌下來，有他們這些高個兒的頂著，咱們瞎操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