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花也想呼吸,她也不想讓自已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她看過村里有人中風(fēng)的時候是什么模樣,她自已都有預(yù)感,自已怕是要中風(fēng)。
可她沒有辦法。
巨大的悲痛和憤怒一股腦的充斥在她整個腦海里,她想控制情緒都控制不住。
她的女兒啊。
她一向單純聽話,傻乎乎她說啥就聽啥的女兒??!
廖青花抖著眼皮,眼淚混著血水不停的順著眼下的皺紋流。
這一刻她好像想了很多東西,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來。
哪怕沒有閉上眼睛,眼前都是自已女兒朝著自已傻樂的臉。
真傻啊。
她的傻閨女。
人人都說她家嬌嬌腦子不好,脾氣也不好。
說她的嬌嬌奸懶饞滑,挺大個姑娘一天啥活都不干,就等著讓嫂子伺候。
后來還出了偷穿溫慕善衣服陷害溫慕善的事。
在別人嘴里,她家嬌嬌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代表了。
脾氣不好品性也不好。
可是廖青花知道。
她家嬌嬌不是那樣的。
那就是個傻孩子,容易被人當(dāng)槍使,只要親近誰,別人說啥她就能信啥,再沒有比她家嬌嬌更單純的姑娘了。
哪怕有點(diǎn)兒小性子、小心思,可……誰沒有呢?
沒有人是圣人,沒有人是完美無瑕的,是個人就有她的小心思,所以她女兒嫉妒心強(qiáng)點(diǎn)兒,愿意說點(diǎn)難聽話怎么了?
她愿意慣著。
她家嬌嬌又沒有真的把人給害成什么樣兒,廖青花一點(diǎn)不覺得自已女兒有什么問題。
就算有問題,也是被人給帶偏了,被人攛掇著辦出的傻事。
她一直都知道。
她家嬌嬌是個好姑娘。
就像之前她被徐玉澤那個畜生玩意兒找人打傷了頭,往常最能圍著她撈好處的老大媳婦和老三媳婦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不是說娘家有事就是說把孩子送到了娘家,孩子小,離不開人。
找的全是聽起來挺正當(dāng)?shù)慕杩凇?/p>
可正當(dāng)借口就不是借口了?
廖青花不傻,廖青花啥都懂。
她的好兒媳婦們不過是嫌棄她這個糟老太太,不愿意照顧病號罷了。
她那個時候病得那么嚴(yán)重,時不時的就得吐一通,有多惡心人她自已心里有數(shù)。
別人都跑了,都不管她。
只有她家嬌嬌,每天看著都像是要受不了撂挑子,但是每天堅(jiān)持照顧她的,還是只有嬌嬌。
都說她偏心小女兒,別人當(dāng)娘都是看重兒子,她倒好,更偏向女兒。
可讓廖青花自已說,人心都是肉長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偏向一個人。
即使是有血緣關(guān)系。
就像她二兒子怪她對他沒有那么深的親情。
可她二兒子怎么不想想,一個是從好多年前就離了家,一年也就回來幾次的兒子。
一個是天天承歡膝下,她出了事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愿意吭哧吭哧照顧她的女兒。
換誰,誰不會更偏心女兒?
這心啊,越偏,感情就越深,然后現(xiàn)在告訴她,她最疼的小女兒死了。
不僅死了。
死后連一點(diǎn)體面都沒有,就那么被匆匆葬后山去了。
廖青花捶著胸口,就差喊出來一句‘痛煞我也’了。
喉嚨漫出一陣腥甜,她噗的一口,吐出了堵在心里的老血。
也是這一口血吐出來,她才終于能說出來話。
“我的嬌嬌??!我最乖巧最孝順的嬌嬌啊!”
滿頭花白的老太太哭得像個孩子,再顧不上別人,她咧著嘴哇哇大哭。
“是娘不好,娘沒救下來你??!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你本來膽子就小,得多害怕啊!”
她使勁兒捶著床,有多悲痛,心里邊就有多恨。
“紀(jì)澤!那個喪良心的癟犢子,自已出息了就不管親妹妹死活了,早知道他這么不是個東西,早在當(dāng)初把他生下來的時候就應(yīng)該給他扔山上喂狼去!”
她恨到連‘老二’都不叫了,說起二兒子的時候連名帶姓,仿佛說的是仇人。
“娘……”
“別叫我娘!紀(jì)澤不是個東西,不拿他親妹妹的命當(dāng)回事,你們一個兩個的,也不是好貨,這么長時間,你們但凡使點(diǎn)勁兒……”
聽著自已老娘的數(shù)落,紀(jì)老大抱著頭蹲了下去。
妹妹沒了,他也傷心難過。
但是老娘現(xiàn)在這么說他,就差指著他鼻子說他當(dāng)人大哥的就是個窩囊廢。
他心里也實(shí)在是委屈。
“娘,你講講道理好不好?”趙大娥護(hù)著自已男人出了頭,“嬌嬌這次的事鬧那么大。”
“不僅徐玉澤人沒了,文語詩那邊也沒給諒解書,一死一傷,多大的罪責(zé)?。∧愦髢鹤泳褪莻€地里刨食的,你讓他咋辦?”
“他就是跑過去說要幫他妹妹一命換一命,人家都不帶搭理他的?!?/p>
“你現(xiàn)在埋怨他沒使勁兒,他怎么使勁兒?他往哪使勁兒?”
“他是有老二的能耐,還是有老二的人脈?你現(xiàn)在這么數(shù)落他,這不是把他往死里逼呢嗎?嬌嬌沒了,他當(dāng)大哥的本來就夠痛心了?!?/p>
想到這段時間丈夫的難受,趙大娥說話都有些哽咽。
“他都多少天沒好好睡覺了你知道嗎?”
“他說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來嬌嬌小時候跟在他屁股后頭喊他哥的場景,他說那么小的小妹妹,好不容易長大了,長到了能結(jié)婚成家的年紀(jì),結(jié)果就這么沒了?!?/p>
“你以為他當(dāng)大哥的就接受得了了?”
“要不是家里邊還得讓他這個大哥撐著,他現(xiàn)在都得跑醫(yī)院躺著去了,你沒發(fā)現(xiàn)你大兒子都瘦成什么樣,臉色有多不好?”
對于小姑子的事,趙大娥其實(shí)也憋了一肚子的火。
她倒不是同樣悲痛于小姑子的死。
她是覺得這小姑子活著的時候不省心,這死了也不省心。
活著的時候眼睛長在頭頂上,除了紀(jì)澤之外,哪個哥哥都瞧不上。
哥哥都瞧不上了,更何況嫂子。
她們在紀(jì)艷嬌面前跟傭人也差不多了。
就是這么個沒大沒小,腦子不好心思也歹毒的小姑子,現(xiàn)在人沒了,還要這么折磨她男人。
趙大娥都替自已男人不值。
可她又勸不了男人什么,她男人是個老實(shí)性子,她總不能說那樣的妹妹沒了就沒了,沒了反倒更輕松吧?
那不純找架吵呢嘛!
本來趙大娥就鬧心,看不下去丈夫一直為那么個妹妹傷心。
現(xiàn)在老太太一出院又開始把責(zé)任往她男人身上推,這讓她怎么忍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