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凜點了點曹曉蕊的信,對紀澤說。
“這封信你也看到了,說的挺明白,我親生父母對于之前遺棄我的事,完全沒有后悔和愧疚。”
“可這一封。”
拿起他親生母親給他寫的信,嚴凜眼底滑過一抹嘲諷。
“這一封信里,寫的全是愧疚和懊悔?!?/p>
“你以為,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封信?”
“是我親生母親在被下放之前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了?突然找回了對我這個親兒子的母愛?”
這話從他自已嘴里說出來,他都嫌膩歪。
他嗤笑。
“我親生母親可不是那樣有良心的人?!?/p>
“曹曉蕊的信不是假的,我親生母親給我寫的這一封道歉信也不是假的,字跡我認識?!?/p>
“那你說,為什么這兩封信的內(nèi)容是沖突的?”
紀澤張了張嘴,想說既然字跡不是假的,那就是曹曉蕊聯(lián)合溫慕善寫的這封欺騙信是假的唄。
可事情如果像他想的這么簡單,嚴凜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反應,也不會在剛才和他說那一番話。
嚴凜說他親生母親不是個有良心的人,說他親生母親寫的這封信,是溫慕善的心意。
把這些話串聯(lián)在一起……紀澤不愿意深想。
田大力沒聽明白:“為啥呀?”
說實在的,不管是紀澤說的話還是嚴凜說的話,他都是一句都沒聽懂。
但他有一點好。
不懂就問。
沒那些彎彎繞繞。
倒是在這個時候給嚴凜捧了哏。
嚴凜:“因為我有一個處處會為我出頭的愛人?!?/p>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強悍的,是任何情緒都可以承受、消化的。
無堅不摧。
卻在自已愛人面前,是被小心翼翼保護著的。
這種感覺,嚴凜活到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體會。
他不否認自已在看到曹曉蕊的信,得知自已當初是被親生父親故意遺棄的時候,心里多少是有些難受的。
尤其在看到曹曉蕊說——親生父母覺得他現(xiàn)在過得好,往事就可以翻篇可以不用計較。
看到那些話,嚴凜已經(jīng)不知道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好了。
他想嘲諷,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在意料之內(nèi)。
已經(jīng)懶得嘲諷了。
他覺得他的人生就是這樣,這些年都是這樣,他的親生父母永遠有能力做到讓他沒有最心寒,只有更心寒。
可看完曹曉蕊的一整封信后。
知道善善為了給他出氣做到什么地步后。
嚴凜仿佛看到了自已原本已經(jīng)寒透了的心,被自已的愛人小心翼翼的包裹保護起來。
……原來心里發(fā)暖的感覺這么好。
看完曹曉蕊的信,在嚴凜看來,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他已經(jīng)感動得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了。
可當他再一次收到信,看完愛人寄來的,有關(guān)他母親向他訴說當初事情來龍去脈以及愧疚和母愛的信。
嚴凜這才知道。
原來在他以為善善做的已經(jīng)足夠多了的時候,他的愛人用行動告訴他——
她還可以更讓他感受到幸福。
他有多心寒,這顆心就能被反向的捂得有多暖。
哪怕這幸福是虛幻的,他的愛人也愿意費心費力的幫他造一場有關(guān)母愛的夢。
即使他從未說過自已期待過親生母親的愛。
可他的愛人就是知道他在意什么,他遺憾什么。
她在努力的……保護他,讓他能感受到幸福。
在有了這樣的認知后,嚴凜的眼圈再一次控制不住的紅了起來。
他也不怕紀澤或是田大力笑話他。
他有這樣的愛人,他沒瞧不起別人就不錯了!
田大力撓撓腦袋,還是沒懂。
嚴凜也不需要他懂。
他只希望紀澤能懂。
“紀澤,善善從來都不是你以為的無能,如果你看不到她的好,只一味的往低了看她,那就不要再說了解她這樣的話?!?/p>
“我替她嫌臟。”
“她現(xiàn)在能為了我,做到讓我親生母親親手給我寫這樣一封信,而她自已半點都不邀功,如果不是曹曉蕊,這里邊的內(nèi)情我一點都不知道?!?/p>
“她這樣的性格,我不信她沒有對你默默付出過?!?/p>
“你享受了她的付出,現(xiàn)在卻回過頭極盡所能的貶低她,看不起她,甚至在她丈夫面前挑撥她的夫妻關(guān)系?!?/p>
“紀澤,你沒有一頓打是白挨的?!?/p>
紀澤手指猛地收緊。
他不愿意相信嚴凜說的這些是真的,但理智告訴他,不管他怎么逃避,嚴凜說的……就是事實。
呼吸沉重。
紀澤閉上眼,黑暗里,他不由得想起上一世他娘摔斷了腿,溫慕善寫信告訴他,讓他不要擔心,家里一切有她。
他當時沒在意。
因為老家那邊不僅有溫慕善,還有他好多家人。
事后,也是他嫂子和弟妹一封接一封的給他寄信,說她們是怎么盡心盡力的把他老娘給照顧到傷好。
而溫慕善……
溫慕善除了第一封告訴他,讓他不要擔心家里的信外,沒再給他寄過一封邀功信。
他就默認了老娘是被嫂子和弟妹照顧好的。
也是直到重生回來,徹底了解了他的好大嫂和好弟媳是個什么樣的性格后,他才察覺出了不對。
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上輩子他娘怕是只有溫慕善在盡心照顧。
也怕是從始至終,都是溫慕善在照顧。
那一次的事是這樣,紀澤不敢想,是不是很多同類型的事,也是這樣。
他對家里事不上心,留溫慕善在老家。
他以為溫慕善在老家享福,在老家衣食無憂,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溫慕善是不是也像對嚴凜一樣,默默的幫他撐住了大后方?
也默默的為他處理了不知道多少、多大的糟心事?
這樣的想法,光是出現(xiàn)在腦海里,就讓紀澤心里邊一陣陣的不舒服。
他還記得自已之前在連隊電話點的時候,和嚴凜談起溫慕善時,他有多傲慢。
嚴凜那個時候說,家里有溫慕善在,他嚴凜就沒有一點兒后顧之憂。
他當時聽完,咬死了說嚴凜那個時候沒有后顧之憂,是因為家里本來就沒發(fā)生什么事。
與溫慕善無關(guān)。
他當時對嚴凜說,不要高看了溫慕善,只要家里邊無事發(fā)生,那和誰在一起,日子都過得輕松。
完全沒必要把大后方的穩(wěn)定歸功于溫慕善持家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