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辛苦你了。”
李世民的目光,緊緊鎖定在許元身上,上下打量著。
看到他除了甲胄上有些許破損,身上并無明顯傷痕后,那雙威嚴(yán)的龍目中,才流露出一絲真正的放松。
“朕在陣前,聽聞你親率玄甲軍,直插敵軍中樞,真是為你的安危,捏了一把汗啊?!?/p>
許元站直了身子,平靜地回答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乃臣之本分。”
“好一個本分?!?/p>
李世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虎目中滿是欣賞。
“你這一戰(zhàn),打得漂亮,打得解氣!”
他的視線越過許元,望向那片被圍困的敵軍,又掃過周圍一望無際的降卒。
“此間戰(zhàn)況如何?”
許元言簡意賅。
“回陛下,聯(lián)軍后陣已潰,外圍兵馬盡數(shù)或殲或俘,如今,只余淵蓋蘇文中軍八萬殘部,困守孤陣?!?/p>
李世民聞言,眼中精光更盛。
他又問出了一個自己最關(guān)心的問題,聲音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那……平壤呢?”
許元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幸不辱命。”
“平壤城,已在我大唐掌控之中?!?/p>
“好!”
李世民猛地一揮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聲若洪鐘,充滿了睥睨天下的霸氣。
跟在李世民身后的長孫無忌與房玄齡對視一眼,兩人眼中也滿是激動與欣慰。
長孫無忌捋著胡須,感慨道。
“許元以雷霆之勢,奇襲平壤,又回師背刺,一戰(zhàn)而竟全功,此等功績,足以與衛(wèi)霍比肩?!?/p>
李世勣亦是點頭贊嘆。
“經(jīng)此一役,遼東大局已定,高句麗,再不足為慮?!?/p>
君臣幾人,目光灼灼地望向遠(yuǎn)處那最后的困獸之斗。
李世民眉頭微蹙。
“只是這八萬殘兵,皆是淵蓋蘇文的死忠,若是強攻,我大唐將士,恐怕又要徒增傷亡?!?/p>
長孫無忌沉吟道。
“陛下所言極是,況且,我軍還需分出兵力,看管這數(shù)十萬的降卒,兵力已然有些捉襟見肘,若是強攻,怕是……”
困獸猶斗,最為兇險。
誰也不想在即將品嘗勝利果實的時候,被反咬一口。
就在眾人思索對策之時,許元那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
“陛下,諸位大人,不必為此煩憂?!?/p>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許元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對付這群甕中之鱉,無需再讓我大唐將士,用性命去填了?!?/p>
他頓了頓,緩緩?fù)鲁鰩讉€字。
“直接把紅衣大炮運上來轟開得了?!?/p>
“不錯!朕也正有此意!”
李世民哈哈一笑,大手一揮,當(dāng)即安排起來。
“輔機?!?/p>
“你即刻去安排,將所有紅衣大炮與神機營,全部調(diào)至前線,給朕對準(zhǔn)了淵蓋蘇文的龜殼陣?!?/p>
“臣,遵旨。”
長孫無忌領(lǐng)命而去,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李世民又看向另一名將領(lǐng)。
“派人去陣前喊話?!?/p>
“勸降?!?/p>
“告訴淵蓋蘇文,直到明日卯時,朕給他三次機會?!?/p>
“三次之后,若還不降……”
李世民眼中閃過一抹森然的殺機,聲音變得冰冷刺骨。
“那這八萬殘兵,便與他們的主帥一起,為高句麗,殉葬吧。”
“是!”
李世民之所以要給對方一整晚的時間,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首先是唐軍剛經(jīng)歷大戰(zhàn),也需要休息,二來是淵蓋蘇文已經(jīng)被圍,給他時間,他也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反而會消耗他們的士氣!
彼時,唐軍修整完畢,而他的殘兵士氣萎靡,勝利便會簡單多了!
……
軍令如山。
龐大的戰(zhàn)爭機器,再次高效地運轉(zhuǎn)起來。
許元看著一切都已安排妥當(dāng),緊繃了一夜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了下來。
一股排山倒海的倦意,瞬間將他吞沒。
他向李世民告了個罪,便獨自一人,回到了臨時搭建的中軍帳內(nèi)。
和衣而臥,幾乎是頭剛沾到枕頭,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深夜,一陣驟然響起的喊殺聲,才將他從深沉的夢境中驚醒。
“殺??!”
“沖出去!”
金鐵交鳴之聲,慘叫之聲,響徹夜空。
許元猛地坐起,一把抓過身旁的橫刀,沖出帳外。
只見遠(yuǎn)處被圍困的敵軍陣中,火光沖天,數(shù)千名高句麗死士,正狀若瘋魔地朝著唐軍的包圍圈,發(fā)動決死沖鋒。
他們企圖趁著夜色,撕開一道口子,突圍出去。
然而,這注定是徒勞的。
嚴(yán)陣以待的唐軍,迅速組織起了有效的防御。
長槍如林,箭矢如雨。
那股小小的騷亂,很快便被無情地鎮(zhèn)壓了下去。
夜色,重歸寂靜。
只有空氣中,那股愈發(fā)濃郁的血腥味,證明著方才發(fā)生的一切。
許元默默地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回了帳內(nèi)。
經(jīng)此一夜,敵軍的士氣,怕是已經(jīng)跌到了谷底。
……
次日。
天色大亮。
唐軍營地中,炊煙裊裊,埋鍋造飯。
經(jīng)過一夜休整的將士們,精神飽滿,士氣高昂。
反觀被圍困在中央的淵蓋蘇文殘軍,則又是另一番光景。
他們已經(jīng)斷水?dāng)嗉Z。
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菜色,嘴唇干裂,眼神空洞。
經(jīng)過昨夜失敗的突圍后,最后一絲僥幸,也已然破滅。
絕望,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士氣,已然潰散。
午時已至。
烈日懸于蒼穹正中,毫不留情地炙烤著這片修羅場。
空氣中,血腥與焦臭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感,吸入肺中,都帶著灼痛。
李世民的耐心,也如同這被蒸干的水汽一般,消耗殆盡。
他最后一次將目光投向那被重重圍困的圓陣,眼神冷漠如冰。
“再去喊話?!?/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告訴淵蓋蘇文,這是最后一次機會?!?/p>
“降,或死。”
一名傳令的禁衛(wèi)策馬而出,立于陣前,用盡全身力氣,將皇帝的最后通牒,吼向那片死寂的陣列。
“陛下有旨!爾等已是甕中之鱉,插翅難飛!此為最后通牒,降者免死!若再頑抗,玉石俱焚!”
聲音在空曠的戰(zhàn)場上回蕩,帶著死亡的最后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