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玄甲軍,悄無聲息地接近了那片河谷。
他們?nèi)缤蝗涸诶杳髦嗅鳙C的孤狼,動作輕盈而致命。
最終,所有人都在一道山崗的背坡處停了下來。
許元留下大部分人馬,只帶著張羽和曹文,悄悄地匍匐到山崗的頂端,撥開枯黃的茅草,向下望去。
地平線上,已經(jīng)泛起了微弱的紅光,太陽馬上要升起來了。
山崗之下,是一片開闊的河谷。
一條尚未完全冰封的河流,蜿蜒流過。
而在河谷的一側(cè),正如斥候所言,赫然駐扎著一支騎兵。
他們的戰(zhàn)馬,三三兩兩地在河邊飲水啃食著枯草。
士兵們則大多已經(jīng)卸了甲,只有少數(shù)幾人圍著幾處篝火取暖,大部分人都還在草地上酣睡。
整個營地,散漫而懈怠,毫無防備可言。
許元的目光,如同鷹隼一般,迅速掃過整個營地。
帳篷,篝火,戰(zhàn)馬……
他心中飛快地計算著。
“大概……五百人上下。”
他低聲說道,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張羽和曹文的呼吸,也變得有些粗重。
他們看到了。
看到了那些人身上穿著的,正是與高句麗邊軍別無二致的衣甲。
若不是親眼見過那塊破布,親耳聽過那怪異的語言,任誰都會以為,這就是一支高句麗的精銳斥候騎兵。
“大人,我們只有三百人。”
曹文低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擔(dān)憂。
“三百,足夠了。”
許元緩緩地將視線收回,眼中是絕對的自信。
“一群連哨兵都懶得放的廢物,來得再多,也不過是待宰的豬羊?!?/p>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身后的兩名百夫長。
“趙五,李三?!?/p>
“末將在!”
兩名身材魁梧的漢子,立刻上前一步。
“你們各自帶領(lǐng)一百名弟兄,從左右兩側(cè)的山林繞過去,迂回到他們的后方?!?/p>
許元伸出手,在地上畫了一個簡單的草圖。
“記住,動作要輕,要快。在我從正面發(fā)動攻擊之后,你們的任務(wù),就是堵死他們逃竄的所有路線?!?/p>
“一個……都不要放跑?!?/p>
“遵命!”
兩名百夫長沒有絲毫猶豫,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至于剩下的人……”
許元站起身,目光掃過張羽,曹文,以及最后的一百名玄甲軍將士。
“隨我……正面沖陣?!?/p>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能抓活的最好,抓不到……也無所謂?!?/p>
“此戰(zhàn),只為……復(fù)仇?!?/p>
“吼!”
所有人都壓低了聲音,發(fā)出一聲壓抑的低吼。
兩名百夫長領(lǐng)命而去,帶著兩百名士卒,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山崗兩側(cè)的密林之中。
山崗上,只剩下許元和最后的一百余人。
他們在等待。
等待著包圍圈的形成。
等待著……那致命一擊的時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許元緩緩地抬起手,握住了腰間橫刀的刀柄。
他的動作很慢,很穩(wěn)。
但張羽和曹文,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以及那股從他體內(nèi)不斷升騰的,凜冽如刀的殺意。
終于。
遠處的林中,傳來兩聲輕微的鷓鴣啼叫。
那是約定好的信號。
包圍圈,已經(jīng)合攏。
許元深吸一口氣,胸中的怒火與殺意,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作了臉上的一片漠然。
他猛地抽出長刀。
“噌——”
一聲清越的龍吟,劃破了黎明的寂靜。
“玄甲軍!”
他高舉長刀,刀鋒直指下方那片安逸的營地。
“隨我……沖鋒!”
“殺!”
一聲令下,一百余名黑甲騎士,如同開閘的洪水,從山崗之上,一泄而下。
馬蹄如雷,殺聲震天。
“鐵克鬧修格奇!”
河谷中的倭人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驚恐的叫喊聲,亂成了一團。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這片他們自以為安全的土地上,會憑空殺出一支如此精銳的大唐鐵騎。
許多人甚至來不及穿上盔甲,拿起武器,便被那黑色的洪流瞬間吞沒。
許元一馬當先,沖殺在隊伍的最前端。
他的武藝,確實算不上頂尖。
比之尉遲恭那樣的萬人敵,相去甚遠。
但他在長田縣時,曾不止一次帶領(lǐng)縣兵,與那些犯境的部族浴血搏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樣混亂的戰(zhàn)場上,最有效的,不是華麗的招式,而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劈砍。
一名剛剛從帳篷里沖出來的倭人,睡眼惺忪,舉著一把彎刀,怪叫著朝他沖來。
許元面無表情,甚至沒有去看對方的眼睛。
他只是在兩馬交錯的瞬間,身體微微一側(cè),手中的橫刀,以一個刁鉆而迅猛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撩起。
“噗嗤!”
滾燙的鮮血,濺了他一臉。
那名倭人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喉嚨處多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線,隨即無力地從馬背上栽倒下去。
許元沒有絲毫停留,戰(zhàn)馬的速度不減分毫,繼續(xù)向前沖殺。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曹文和張羽,如同兩尊門神,一左一右,緊緊護衛(wèi)在他的身側(cè)。
任何試圖從側(cè)翼攻擊許元的敵人,都會在第一時間,被他們手中或剛猛或靈巧的兵刃,干凈利落地斬于馬下。
這讓許元可以毫無顧忌地,將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正面的沖殺之中。
黑色的鐵蹄,碾碎了篝火,踏平了帳篷。
鋒利的橫刀,撕裂了血肉,收割著生命。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黎明的微光,終于刺破了最后的夜色,將這片河谷染上了一層慘淡的血紅。
戰(zhàn)斗,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
或者說,這從一開始,就算不上一場戰(zhàn)斗。
這只是一場狩獵。
或者說,是一場蓄謀已久,挾著雷霆之怒的……復(fù)仇。
河谷之內(nèi),到處都是倒伏的尸體,溫?zé)岬难涸诒涞耐恋厣险趄v起絲絲白霧,與戰(zhàn)馬的喘息融為一體。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殘存的倭人,已經(jīng)徹底崩潰了。
他們手中的武器,不再是為了反抗,而僅僅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胡亂地揮舞著。
口中,則發(fā)出意義不明的,驚恐而絕望的嘶吼。
“雅蠛蝶!鐵克鬧修格奇!”
“納尼?!”
這些怪異的音節(jié),在玄甲軍將士的耳中,顯得無比刺耳。
但,沒有人留手。
許元冰冷的命令,還在他們耳邊回響。
一個不留。
“噗!”
一名玄甲軍士卒,面無表情地一刀斬下,一顆驚恐萬狀的頭顱,便骨碌碌地滾落在地。
殺戮,仍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