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心中心情大好,也不再計(jì)較許元剛才的冒犯。
“很好?!?/p>
李世民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恢復(fù)了常態(tài)。
“眾卿,無事便退朝吧。”
說完,他站起身,拂袖轉(zhuǎn)身,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退朝——”
內(nèi)侍尖銳的唱喏聲響起。
百官躬身行禮。
“恭送陛下。”
待李世民的身影消失在殿后,文武百官才直起身來,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許元,眼神復(fù)雜至極。
這個年輕人,今天算是把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就在許元準(zhǔn)備起身,跟著人群溜走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許大人,請留步?!?/p>
許元抬頭一看,正是內(nèi)侍總管王德。
王德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恭謹(jǐn)?shù)男θ?,只是此刻在許元看來,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老狐貍。
“陛下有旨,讓您在此稍候?!?/p>
許元的臉上頓時滿是苦色,這李二,到底要干嘛呀!
然而,不管怎么樣,他也只能認(rèn)命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一眾同情的目光中,眼睜睜看著所有人都走光,偌大的太極殿只剩下他和一個老太監(jiān)。
王德引著許元,穿過重重回廊,來到一處偏殿。
“許大人,請?jiān)诖松院?,陛下稍后便至?!?/p>
說完,王德便躬身退下,留下許元一人,忐忑不安地坐在殿中。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
許元連忙起身,只見李世民換下了一身厚重的龍袍,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常服,走了進(jìn)來。
而在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jì),面如冠玉,眉目清秀,身著一身月白色錦袍,氣質(zhì)溫潤,眼神謙和,宛如一塊上好的美玉,讓人見之忘俗。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李世民身后,姿態(tài)恭謹(jǐn),盡顯翩翩君子之風(fēng)。
許元心中一動,正在猜測此人身份。
李世民卻已經(jīng)大步走了過來,臉上竟是帶著如沐春風(fēng)的笑意,仿佛之前在太極殿上的劍拔弩張,根本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許元來了,坐?!?/p>
他隨意地指了指旁邊的坐榻,態(tài)度親和得讓許元有些發(fā)毛。
這老小子,變臉比翻書還快。
“來,朕為你介紹一下?!?/p>
李世民拉過身邊的年輕人,笑著對許元道。
“這是朕的太子,李治?!?/p>
果然!
剛才看到此人的時候,許元就已經(jīng)有了猜測,沒想到,這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竟然真的是未來的唐高宗,李治。
他心中了然,面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躬身下拜。
“臣許元,拜見太子殿下?!?/p>
李治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虛扶住許元的手臂,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許大人不必多禮。”
他的聲音清朗悅耳,沒有絲毫皇子儲君的驕矜之氣。
“久聞許大人之名,父皇多次跟我提起你,在長田縣興利除弊,活人無數(shù),乃是國之棟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p>
這番話說得極為得體,既表達(dá)了對許元的欣賞,又沒有顯得過分拉攏。
許元心中暗贊,這位太子,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
“太子殿下謬贊了。”
就在這時,李世民發(fā)話了。
“正好到了飯點(diǎn),王德,傳膳。”
他看向許元,笑道:“許元,你也留下,陪朕和太子一起用膳?!?/p>
許元哪敢拒絕,只能應(yīng)下。
很快,幾樣精致的小菜被端了上來。
席間,李世民仿佛徹底忘了早朝時的不快,談笑風(fēng)生。
他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許元碗里,狀似隨意地說道。
“許元吶,你在長田縣的那些事,朕都很清楚。”
“說實(shí)話,在踏入長田縣城之前,朕對你是抱著殺心去的,但在之后,朕和長孫無忌以及尉遲敬德在暗訪的過程中,漸漸發(fā)現(xiàn)了你治理長田縣的另類之處?!?/p>
“雖然……有些異端,但不管怎么說,你將一個貧瘠的邊陲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富足,商賈云集。這才是真正的本事?!?/p>
許元連忙謙虛道:
“皆是仰賴陛下天恩,臣不敢居功?!?/p>
李世民擺了擺手,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李治,語氣中帶著幾分語重心長。
“治兒?!?/p>
“兒臣在?!?/p>
李治立刻放下碗筷,正襟危坐。
李世民指了指許元,對李治說道。
“你要多向許元學(xué)學(xué)。”
“學(xué)他這種腳踏實(shí)地,為民辦事的精神。而不是學(xué)朝堂上那些老臣,只知道引經(jīng)據(jù)典,空談大道?!?/p>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目光中帶著一絲過來人的感慨。
“這天下,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p>
“治理之道,在于實(shí)干,而非空談。這一點(diǎn),許元比你,比朝中大多數(shù)人都看得透徹。”
這番話,既是夸贊許元,也是在提點(diǎn)太子。
李治聞言,臉上露出誠懇受教的神色,他站起身,竟是朝著許元,鄭重地行了一禮。
“父皇說的是,兒臣定當(dāng)向許大人虛心請教。”
他又轉(zhuǎn)向許元,目光真誠。
“還望許大人日后不吝賜教?!?/p>
許元嚇了一跳,趕緊起身避開。
開玩笑,讓當(dāng)朝太子給自己行禮,他還沒活夠呢。
“太子殿下言重了,臣愧不敢當(dāng)。”
“臣不過是盡了些許本分。為國效力,乃是臣子應(yīng)有之義。”
李世民看著兩人的互動,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讓李治看到,什么是真正的能臣。
他也要讓許元明白,自己對他,是寄予厚望的。
“既然如此,那便正好?!?/p>
李世民一拍大腿,像是臨時起意,順?biāo)浦鄣卣f道。
“治兒,你近來在東宮讀書,也有些煩悶了。從明日起,你便不用去弘文館了?!?/p>
李治一愣:“那兒臣……”
李世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便跟著許元,去軍器監(jiān)轉(zhuǎn)轉(zhuǎn)?!?/p>
“多看,多聽,多學(xué)??纯磭?,是如何從一塊凡鐵,鍛造成百戰(zhàn)之兵的?!?/p>
“軍器監(jiān)內(nèi),諸般事宜,你多聽聽許元的?!?/p>
此言一出,許元和李治,同時愣住了。
許元心中,一萬頭羊駝呼嘯而過。
搞了半天,這李世民不光是把自己綁上了戰(zhàn)車,還順手給自己塞了個“太子太傅”的活兒?
不,這比太子太傅還坑。
沒有官職不說,還得對太子負(fù)責(zé)!
真尼瑪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