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微微一晃,緩緩?fù)A讼聛怼?/p>
就是這輕微的顛簸,讓沉睡中的晉陽公主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悠悠轉(zhuǎn)醒。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時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男子氣息,混雜著安神香的味道,讓她有些貪戀。
肩膀處傳來的溫?zé)崤c倚靠的堅實感,更是讓她下意識地蹭了蹭。
然而,下一刻,她猛然清醒了過來。
自己……自己竟然靠在許元的肩膀上睡著了?
轟!
一股熱流直沖腦門,晉陽公主的臉頰瞬間紅得像是天邊的晚霞,連帶著白皙的脖頸和精致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粉色。
她像是被火燙了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雙手緊張地攥著自己的裙角,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許元一眼。
“公主殿下醒了?”
許元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打破了車廂內(nèi)的尷尬。
“我……我……”
晉陽公主支支吾吾,舌頭像是打了結(jié),“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那聲音細若蚊蚋,充滿了小女兒家的羞赧。
“無妨?!?/p>
許元的聲音依舊溫和,“公主日間玩累了,倦了也是人之常情?!?/p>
他越是這般體貼大度,晉陽公主便越覺得無地自容,她甚至能回想起,自己嘴角似乎還有些濕潤的感覺……天啊,自己不會是流口水了吧?
想到這里,她的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恰在此時,車外侍女的聲音傳來:
“殿下,公主府到了?!?/p>
這聲音對晉陽公主而言,簡直是天籟之音。
“我……我到了,我先下車了!”
她如蒙大赦,慌慌張張地便要起身。
“嗯,慢些?!?/p>
許元提醒了一句。
晉陽公主掀開車簾,幾乎是逃也似的跳下了馬車。
待雙腳踩在堅實的地面上,被夜風(fēng)一吹,她發(fā)燙的臉頰才稍微降下溫來。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這才轉(zhuǎn)過身,對著車廂里的許元,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
“今日之事,多謝許大人?!?/p>
這一聲“謝”,不僅僅是謝他送自己回來,更是謝他今日在雅集上為自己掙足了臉面,謝他帶來那新奇有趣的五子棋,也謝他……方才的溫柔與體諒。
“公主殿下言重了。”
許元的聲音從車內(nèi)傳出。
晉陽公主看著那被車簾遮擋住的身影,貝齒輕咬紅唇,又道:“許大人,那……再見。”
說完,她再也不敢停留,轉(zhuǎn)身帶著侍女,快步走進了公主府的大門,那背影,竟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許元坐在車內(nèi),聽著外面遠去的腳步聲,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
這小公主,還真是……純情得可愛。
他收回思緒,對車夫擺了擺手:
“回府?!?/p>
……
許府。
夜已深沉,府中下人們早已歇下,唯有月兒的房間還亮著一豆燈火。
當(dāng)許元推開院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的專屬小侍女,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顯然是困到了極致,卻依舊在強撐著等他。
許元放輕了腳步,緩緩走了過去。
他剛一走近,月兒那睡眼惺忪的眸子便警覺地睜開了。
看清來人是許元后,她臉上頓時綻放出欣喜的笑容,所有的困意一掃而空。
“公子,您回來了!”
她連忙站起身,聲音中滿是雀躍。
許元看著她布滿血絲的眼睛,眉頭微皺:“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去睡?”
“我在等公子呀?!?/p>
月兒嘻嘻一笑,獻寶似的從身后捧出一個用干凈布巾包裹著的小碗。
她小心翼翼地揭開布巾,一股香甜軟糯的氣息頓時彌漫開來。
碗里盛著一個白白胖胖,還撒著些許黃豆粉的物事。
“公子,你看。”
月兒捧著碗,仰著小臉,滿眼期待地看著許元。
“這是我們家鄉(xiāng)的風(fēng)俗,重陽節(jié)這天,家里人要一起打糍粑吃的?!?/p>
“我想著公子今天肯定也累了,就提前做好了一個,想等您回來嘗嘗……”
她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一不小心就等到了現(xiàn)在,都有些涼了。”
許元看著眼前這個睡眼惺忪,卻依舊記掛著自己的小丫頭,又看了看碗里那個樸實無華的糍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穿越至此,他見過的,多是官場上的虛與委蛇,或是勛貴間的利益交換。
這般純粹而不含任何雜質(zhì)的關(guān)心,卻是他許久未曾感受過的溫暖。
他伸出手,沒有去接那個碗,而是直接從月兒手中捻起了那個糍粑。
在月兒驚訝又期待的目光中,他將糍粑送入口中,輕輕咬了一口。
糍粑已經(jīng)涼了,失了幾分溫?zé)釙r的軟糯,卻依舊嚼勁十足,黃豆粉的干香與糯米本身的清甜在口中交織,味道意外的不錯。
“好吃。”
許元看著月兒,臉上露出了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真的嗎?”
月兒的眼睛瞬間亮得像是綴滿了星辰。
“嗯,真的?!?/p>
許元三兩口將整個糍粑吃完,然后伸出手,輕輕揉了揉月兒的腦袋。
“好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F(xiàn)在,立刻,馬上去睡覺。”
“是,公子!”
月兒得到了夸獎,心滿意足,脆生生地應(yīng)了一聲,一蹦一跳地回房去了。
許元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看著她歡快的背影,嘴里似乎還殘留著那份香甜。
他也該休息了。
……
次日,佛曉。
天色將明未明,整個長安城還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晨曦之中。
太極宮,甘露殿。
殿內(nèi)燈火通明,大唐帝國的最高統(tǒng)治者,李世民,早已結(jié)束了晨練,身著一襲常服,端坐于御案之后,批閱著如山般的奏折。
內(nèi)侍總管王德,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侍立在一旁,為皇帝研墨。
整個大殿安靜得只聽得見筆鋒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的朱筆,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手腕。
“說吧?!?/p>
他頭也未抬,淡淡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