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
薛仁貴一愣。
“等曹文和張羽的消息?!?/p>
許元的聲音帶著一絲期待。
“我派出去的那一萬斥候,便是我軍的眼睛,是我軍的耳朵。”
“只有等他們將前路的迷霧盡數(shù)撥開,將倭人所有的布置都探查清楚,我這七萬大軍,才能化作雷霆,一擊而竟全功?!?/p>
“否則,便是莽夫行徑?!?/p>
薛仁貴恍然大悟,心中對許元的敬佩,又深了幾分。
這位年輕的主帥,考慮的,永遠(yuǎn)比旁人更深,更遠(yuǎn)。
“末將……受教了?!?/p>
他心悅誠服地抱拳道。
就在此時。
帳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親衛(wèi)的通傳。
“報!”
“將軍!營外有一斥候求見,自稱是曹文將軍麾下,有緊急軍情稟報!”
許元與薛仁貴對視一眼,皆是精神一振。
說曹操,曹操到。
“快!讓他進(jìn)來!”
許元的聲音陡然提高。
很快,一名身披破爛皮甲,渾身沾滿泥土與血污,臉上畫著偽裝油彩的斥候,被帶進(jìn)了大帳。
他一進(jìn)帳,便單膝跪地,動作干凈利落,只是那劇烈起伏的胸膛,顯示出他是一路狂奔而來。
“卑職參見大將軍!”
“免禮,起來說話?!?/p>
許元親自上前,扶住了他。
“曹文將軍,有何軍情?”
那斥候不敢耽擱,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竹簡,雙手奉上。
“啟稟將軍!曹將軍與張將軍,已探明那津城周邊敵情!”
“說!”
許元接過竹簡,飛快地展開,同時示意那斥候直接稟報。
斥候喘了口氣,語速極快地說道:“港口之戰(zhàn),倭軍守軍三萬,被我軍擊潰后,約有一萬五千殘兵,逃入了那津城?!?/p>
“那津城,原有守軍兩萬余,加上這些潰兵,如今城中守軍,已逾四萬之眾!”
帳內(nèi)的氣氛,瞬間凝重了幾分。
四萬守軍,依托堅城,這已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那斥候沒有停頓,繼續(xù)說道:“更重要的是,據(jù)我等截獲的情報,倭國已從大津城,緊急征調(diào)了五萬援軍,日夜兼程,馳援那津!”
“五萬援軍?”
薛仁貴瞳孔一縮,忍不住失聲道。
若讓這五萬援軍,與那津城中的四萬守軍匯合,那敵軍總兵力,將達(dá)到驚人的九萬之眾!
屆時,唐軍在兵力上,將不再占有任何優(yōu)勢。
斥候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滿是焦急。
“按照腳程推算,這支援軍,最多還有兩日,便能抵達(dá)那津城下!”
“曹將軍與張將軍,已將麾下斥候營一萬兵馬,集結(jié)于一處,他們斗膽,向?qū)④娬埵?!?/p>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狂熱與戰(zhàn)意。
“懇請將軍恩準(zhǔn),由我等一萬斥候營,在那津城外,伏擊敵軍五萬援兵!”
此言一出,饒是薛仁貴這等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名將,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萬,伏擊五萬?
這已經(jīng)不是膽大包天了,這簡直是瘋了!
然而,許元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驚訝,反而露出了一絲贊許的笑意。
不愧是他帶出來的兵。
有這股子悍不畏死的瘋勁。
“取輿圖來!”
他低喝一聲。
身旁的親衛(wèi),立刻將那張更為詳盡的行軍輿圖,完整地鋪在了桌案之上。
這張輿圖上,已經(jīng)被斥候們用朱砂和墨筆,標(biāo)注出了大量新的信息。
山川、河流、道路、村莊……
許元的目光,如同鷹隼一般,在那津城與大津城之間的區(qū)域,來回掃視。
他的手指,緩緩地劃過一條連接兩座城池的主干道。
最終,他的手指,停留在了兩座險峻山峰之間的一處狹長谷地。
那里,被朱砂畫上了一個醒目的標(biāo)記。
一線天。
斥候的稟報聲,適時地在他耳邊響起。
“將軍,曹將軍言,此地名為‘一線天’,乃大津援軍馳援那津的必經(jīng)之路,兩山夾峙,道路狹窄,乃是天賜的伏擊之地!”
許元看著那個地名,沉默了片刻。
整個大帳之內(nèi),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等待著他做出那個足以決定數(shù)萬人命運(yùn)的決斷。
良久。
“啪!”
一聲脆響。
許元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輿圖之上,正中那“一線天”的位置。
他抬起頭,眼中精光爆射,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油然而生。
“回去告訴曹文和張羽,他們的請求?!?/p>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
“本將,準(zhǔn)了!”
那名斥候聞言,臉上瞬間涌現(xiàn)出狂喜之色。
“謝將軍!”
“但是……”
許元話鋒一轉(zhuǎn),聲音變得無比嚴(yán)肅,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你還要給他們帶去我的將令?!?/p>
“告訴他們,一萬對五萬,此戰(zhàn),非為戰(zhàn)而戰(zhàn),乃為勢而戰(zhàn)?!?/p>
斥候臉上的喜色褪去,轉(zhuǎn)為凝神傾聽。
“我不要他們?nèi)珰炦@五萬援軍,甚至不要他們與之正面決戰(zhàn)?!?/p>
許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帳篷,看到了那遠(yuǎn)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戰(zhàn)場。
“我要他們,像狼群一樣,利用地形,不斷地襲擾,不斷地放血!”
“斷其糧道,疲其心志,亂其軍心!”
“用最小的代價,將這五萬援軍,死死地拖在‘一線天’,讓他們進(jìn)退兩難,讓他們變成一群首尾不能相顧的驚弓之鳥!”
他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冷。
“他們的任務(wù),不是殲敵,是為我七萬主力大軍,爭取到圍殲?zāi)墙虺堑膶氋F時間!”
“記住,是阻撓,不是硬抗!”
“見機(jī)行事,事不可為,即刻遠(yuǎn)遁,保存自身為上?!?/p>
“明白嗎?”
“卑職明白!”
斥候重重叩首,沒有絲毫遲疑,當(dāng)即便再次一拜,轉(zhuǎn)身如風(fēng)一般,沖出了大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那斥候離開后,許元霍然轉(zhuǎn)身,那張年輕的臉上,此刻已是寒霜遍布,再無半分平日里的溫和。
“來人?!?/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金石般的質(zhì)感。
“傳我將令,命陳沖、趙五等所有校尉以上的將領(lǐng),即刻至中軍大帳議事。”
“喏。”
親衛(wèi)領(lǐng)命而去,腳步聲急促而有力。
許元重新將目光投向桌案上的輿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殺意正在緩緩凝聚,沸騰。
曹文和張羽,已經(jīng)為他爭取到了最寶貴的東西。
時間。
一個足以讓他在這盤棋上,落下致命一子的時間窗口。
他絕不會浪費(f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