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jiān)!
李世民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光芒更盛。
“好!就叫欽天監(jiān)!”
他目光轉(zhuǎn)向許元,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軍器監(jiān)那邊,你已將流程理順,各部協(xié)同也已上了正軌,后續(xù)只需按部就班即可?!?/p>
“自今日起,朕便命你,為這新設欽天監(jiān)之監(jiān)正,官拜正三品!”
“由你全權負責欽天監(jiān)之一切事務,不受六部掣肘!”
“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拿出一個詳細的章程來!”
說到這里,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同樣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的晉王李治。
“雉奴。”
“兒臣在!”
李治一個激靈,連忙躬身。
“你也一樣,從今往后,跟在許元身邊,好生學習,切記不可懈??!”
“喏!”
李治躬身領命,聲音中還帶著一絲未從震撼中平復的顫抖。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身前那個挺拔如松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許元,這個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的青年,今日在這兩儀殿上,先是以蒸汽機顛覆了他對“器物”的認知,又以一幅世界輿圖,徹底碾碎了他二十年來對“天下”的理解。
李治的心中,既有對未知的惶恐,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
他預感到,自己的人生,乃至整個大唐的國運,都將因這個男人的出現(xiàn),而駛向一個波瀾壯闊,卻又無法預測的航向。
李世民看著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許元,滿意地點了點頭。
“許元,你且先退下吧,章程之事,朕給你便宜行事之權?!?/p>
“臣,遵旨?!?/p>
許元再次躬身一揖,神情依舊平靜無波。
然而,當他轉(zhuǎn)身,緩緩走出兩儀殿,沐浴在冬日冰冷的陽光下時,他的內(nèi)心,卻早已是萬馬奔騰。
老李!
李世民!
你個老畢登,真是一點也不厚道!
逮著我一只羊薅是吧?還往死里薅?
許元心中腹誹,臉上卻不動聲色。
自己提出來,只是想讓大唐更加富強,想讓這個我所熱愛的時代,能有一個更加輝煌的未來而已。
我可沒想過要親力親為??!
從長田縣令到大理寺丞,屁股還沒坐熱。
又從大理寺調(diào)任軍器監(jiān)少監(jiān),好不容易把煉鋼搞軍械的流程理順了。
現(xiàn)在倒好,直接蹦出來一個“欽天監(jiān)”,官拜正三品,監(jiān)正。
聽上去是風光無限,可這不就是把自己當塊磚嗎?哪里需要哪里搬!
許元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長長地吐出一口白氣。
罷了。
他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他也知道,這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除了自己,還真就沒人能干。
無論是蒸汽機,還是世界輿圖,這些超越了時代千年的知識,都只存在于他一個人的腦子里。
若是交給旁人,不說能不能理解,怕是會將這足以引領一個時代的偉大部門,變成另一個爭權奪利的泥潭。
為了這個時代,也為了自己能在這個時代活得更舒坦些。
這活,還得自己干。
……
自兩儀殿議事之后,許元便徹底告別了清閑。
接下來的一個月,整個長安城都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緊張與忙碌。
許府的書房內(nèi),燈火徹夜不熄。
一卷卷的文書堆積如山,從地面一直摞到了房梁。
許元與晉王李治,兩人皆是眼窩深陷,布滿血絲,卻依舊在埋頭苦干。
“老師,這是工部遞上來的條陳,他們希望能與欽天監(jiān)共管天下礦藏的勘探與開采?!?/p>
李治將一份奏本遞了過去,聲音有些沙啞。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徹底將許元當成了自己的老師,而李世民也已經(jīng)默認了這件事,雖然還沒有對外宣布,但已經(jīng)有不少人都知道,許元現(xiàn)在不僅是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更是未來的帝師了!
許元頭也不抬,一邊在一張巨大的圖紙上勾畫著什么,一邊隨口問道:
“理由?”
“工部尚書認為,礦藏乃國之根本,事關重大,若由欽天監(jiān)一家獨掌,恐有不妥?!?/p>
“哼?!?/p>
許元冷哼一聲,終于停下了手中的筆。
他抬起頭,看向李治,眼神銳利。
“殿下,你覺得呢?”
李治被他看得心中一凜,沉思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答道:
“學生以為……工部之言,亦有其道理,但欽天監(jiān)之獨立性,又是父皇金口玉言定下的,此事……學生愚鈍,尚不知如何處理?!?/p>
“沒什么愚鈍的。”
許元將筆放下,端起旁邊早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不是對錯問題?!?/p>
“工部想要分一杯羹,人之常情?!?/p>
“但欽天監(jiān)的職責是什么?是研發(fā),是創(chuàng)新,是做前人未做之事?!?/p>
“我們的眼睛,要看的是星辰大海,是蒸汽轟鳴,是鋼鐵洪流。”
“若是一開始,便為了礦山這點蠅頭小利,與六部扯皮不休,那這欽天監(jiān),不做也罷?!?/p>
他的話,擲地有聲。
李治聽得心神震動,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老師的意思是?”
“駁回!”
許元斬釘截鐵。
“告訴工部,欽天監(jiān)只要勘探權,以及對新發(fā)現(xiàn)礦藏的優(yōu)先使用權。至于開采與管理,一概不管,仍由他們負責。”
“我們只要技術,不要利益。這樣,他們還有什么話可說?”
李治聞言,雙眼一亮,恍然大悟。
“老師高明!”
他連忙拿起筆,將許元的意思批注在奏本上。
這樣的場景,在這一個月里,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欽天監(jiān),這個尚未正式掛牌的衙門,就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整個大唐官場掀起了滔天巨浪。
它涉及的東西太多了。
從錢糧預算,到人事調(diào)動,再到與六部九寺的職權劃分。
每一項,都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大事。
許元就像一個經(jīng)驗老到的舵手,帶著李治這艘尚顯稚嫩的小船,在波濤洶涌的官場中,精準地避開一個個暗礁,朝著既定的目標,堅定航行。
而李治,也在這日復一日的高強度工作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著。
他看許元的眼神,早已從最初的敬畏,變成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崇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