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是工部員外郎?”
許元笑了,笑得有些冷。
“那又如何?”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氣急敗壞的呼喊。
“住手!都住手!”
“何人在學院內喧嘩鬧事!”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青色官服、頭戴官帽的中年官員,正帶著幾個學院的護衛(wèi),滿頭大汗地朝著這邊跑來。
他一邊跑,一邊整理著自己有些歪斜的官帽,臉上滿是焦急與惶恐。
正是這座欽天監(jiān)學院的少監(jiān),負責處理日常事務,乃是許元離開長安這一年里,吏部新派來代管學院的官員。
余慎一看到來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臉上瞬間恢復了幾分血色,連忙大喊道。
“趙少監(jiān)!你來得正好!”
“快!快把這個暴徒給拿下!”
“他……他公然在學院內行兇傷人,還打斷了我家仆的腿!”
“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
那趙少監(jiān)跑得氣喘吁吁,根本沒聽清余慎在喊什么,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場中那個負手而立的背影上。
那個背影,他只在吏部的官署檔案畫像上見過。
但即便是畫像,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度,也足以讓他銘記于心。
更何況,今日能讓太子殿下親自陪同前來之人,整個大唐,除了那位,還能有誰?
“噗通!”
趙少監(jiān)跑到許元面前三步遠處,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竟是直接跪了下來。
他的官帽因為動作太大而掉落在地,露出了滿是冷汗的額頭。
他以頭搶地,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下……下官欽天監(jiān)少監(jiān)趙德,參見……參見監(jiān)正大人!”
“不知大人今日駕臨,有失遠迎,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監(jiān)正大人?
這四個字,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所有人的耳邊轟然炸響。
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
那不就是……
當朝冠軍侯!
平倭滅國,封狼居胥的驃騎大將軍!
太子少師!
許元?
所有人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尤其是余慎和那幾個紈绔子弟,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變得比死人還要慘白。
他……他就是許元?
就是那個助陛下滅高句麗百濟、親自領兵三個月滅倭國的活閻王?
余慎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褲襠處,迅速蔓延開一片深色的水漬,一股騷臭味彌漫開來。
他……他竟然……當著許元的面,說要打斷他的腿?
還要在他創(chuàng)立的學院里,廢掉他定下的規(guī)矩?
完了。
這一下,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他了。
許元看都未看地上癱軟如泥的余慎一眼,更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趙少監(jiān)。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那些原本囂張的紈绔子弟,此刻全都低著頭,篩糠似的抖個不停,連與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而那些寒門學子,則是個個挺直了胸膛,眼中爆發(fā)出無比炙熱的光芒,激動地看著這位傳說中的人物。
最終,許元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趙少監(jiān)的身上。
他的聲音,冷得像是臘月的寒風,沒有一絲溫度。
“趙少監(jiān)?!?/p>
“你抬起頭,看著本侯?!?/p>
趙少監(jiān)聞言,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卻不敢不從,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滿臉都是死灰之色。
“下……下官在。”
許元指了指地上哀嚎的家仆,又指了指嚇得魂不附體的余慎,最后指向了身旁依舊站得筆直的劉源。
“這就是本侯為欽天監(jiān)定下的規(guī)矩?”
“這就是你們,對本侯規(guī)矩的遵循?”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趙少監(jiān)的心口。
趙少監(jiān)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腦門,連連叩首,聲淚俱下。
“侯爺息怒!侯爺息怒啊!”
“這……這并非下官本意,實在是……實在是事出有因?。 ?/p>
“事出有因?”
許元冷笑一聲。
“好一個事出有因。”
“本侯倒是要聽聽,究竟是何原因,能讓本侯親手定下的鐵律,變成一張廢紙!”
趙少監(jiān)感受到那股幾欲噬人的冰冷殺意,知道今日若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自己這條小命,怕是真的要交代在這里了。
他不敢再有絲毫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
“回稟侯爺,此事……此事乃是吏部與中書、門下二省共同商議后的結果,并非下官一人可以擅自更改的?!?/p>
“侯爺您東征之后,欽天監(jiān)學院聲名鵲起,長安城內,無數王公貴胄都想將子弟送入學中?!?/p>
“吏部的幾位大人商議后覺得,若是一味地將他們拒之門外,恐……恐傷了朝中和氣。”
“再加上……再加上學院日常開銷巨大,光靠國庫撥付,實在……實在有些捉襟見肘。”
“為了朝廷的歲收,也為了學院的成本考慮,吏部這才……這才對您當初定下的規(guī)矩,做出了一些……一些小小的修改?!?/p>
“準許部分勛貴子弟,在繳納一筆不菲的‘束脩’之后,可以免試入學……也……也默許了他們,可以帶一兩名家仆照料起居……”
趙少監(jiān)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已細不可聞。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許元的臉色,只見對方的面容平靜如水,但那雙眸子里的寒意,卻仿佛能凍死人一般。
“哼!”
“一些小小的修改?”
許元重復著這幾個字,語氣里聽不出喜怒,卻讓趙德整個人如墜冰窖。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無盡的森然與嘲弄。
“好?!?/p>
“好一個為了朝中和氣。”
“好一個為了學院成本?!?/p>
“趙少監(jiān),你當真是……為國分憂啊。”
話音落下,許元不再看他,甚至不再看地上那群哀嚎的家奴和癱軟的紈绔。
他只是輕輕一拂袖袍,轉身,朝著學院深處那座最為宏偉的殿宇走去。
那里,是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的公署。
他的步伐不快,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讓人承受著巨大的威壓。
李治愣了片刻,回頭冷冽的看了一眼趙德和余慎那幾人,隨即快步跟上。
跪在地上的趙德見狀,魂都快嚇飛了,連滾帶爬地起身,也顧不上撿掉落的官帽,踉踉蹌蹌地跟了上去。
“侯爺……侯爺,您聽下官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