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與三女的反應(yīng)截然不同,許元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屬于京城紈绔的傲慢。
他仿佛沒有聞到那刺鼻的臭味,也仿佛沒有看到那些囚籠中一張張痛苦的臉。
他只是用手中的折扇,不緊不慢地扇著風(fēng),眉頭微蹙,眼神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挑剔與嫌棄。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臃腫的身影,從后院深處的一間屋子里快步走了出來。
來人約莫四十出頭,身穿一身錦緞衣袍,十指戴滿了翡翠玉石扳指,臉上堆著虛偽而精明的笑容。
此人,正是此地的管事。
他顯然已經(jīng)從刀疤臉那里得知了情況,一雙小眼睛在許元身上滴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了許元腰間那塊價值不菲的龍紋玉佩上。
他的眼神,瞬間亮了。
“哎喲,這位想必就是從京城來的許爺吧?”
管事臉上笑容更盛,快走幾步,對著許元躬身行禮,姿態(tài)擺得極低。
“小的孫福,是此地的管事。有失遠(yuǎn)迎,還望許爺恕罪,恕罪。”
許元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用折扇的扇骨,隨意地指向那些囚籠。
“這些,就是你的貨?”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
孫福的笑容微微一僵,但立刻又恢復(fù)了過來。
他順著許元的扇子看去,臉上露出一抹自得之色。
“回許爺?shù)脑?,正是。?/p>
“許爺您看,咱們這兒的貨,種類齊全,品相上乘?!?/p>
他指著一個籠子里的幾個年輕女子,像是在介紹什么珍奇商品。
“您瞧這幾個,身段婀娜,樣貌周正,買回去無論是做貼身丫鬟,還是送到樓子里調(diào)教,都是上上之選?!?/p>
他又指向另一邊的幾個孩童。
“還有這些,年紀(jì)雖小,但根骨不錯,從小調(diào)教,以后絕對是您最忠心的仆人?!?/p>
他唾沫橫飛,極盡吹噓之能事,仿佛他口中說的不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一件件可以隨意估價的貨物。
李明達(dá)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她幾乎要忍不住開口呵斥。
洛夕卻在暗中輕輕拉了她一下,對她微不可察地?fù)u了搖頭。
許元并未說什么,她們還是不要插手。
許元聽著孫福的介紹,臉上的不耐之色卻越來越濃。
他邁開步子,慢悠悠地在那些囚籠之間踱步,目光一一掃過。
他的眼神很冷,很淡,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
而那些囚籠里的人,在接觸到他目光的剎那,大多都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瑟縮著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
他們的心,早已被無盡的折磨與恐懼,磨得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勇氣。
許元走了一圈,停下腳步。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這里的囚籠,大大小小加起來,足有三四十個。
里面關(guān)押的人,少說也有六七十之?dāng)?shù)。
這數(shù)量,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個縣城里的人口販賣窩點,竟然能有如此規(guī)模,其背后的勢力,簡直駭人聽聞。
許元合上折扇,用扇尾輕輕敲了敲掌心,似笑非笑地看著孫福。
“數(shù)量倒是不少?!?/p>
孫福一聽,以為有戲,連忙湊了上來。
“那是自然,咱們孫家的招牌,在整個梁縣,乃至周邊的幾個州府,那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p>
“許爺您盡管挑,看上哪個,小的給您算個公道價?!?/p>
許元卻搖了搖頭,眉頭皺得更深了。
“人,我都要?!?/p>
“但是……”
他話鋒一轉(zhuǎn),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直刺孫福的雙眼。
“我有一個問題。”
“這些人,來路干不干凈?”
孫福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知道,這些京城來的大主顧,最怕的就是麻煩。
“爺,您放心。”
孫福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咱們做的是長久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信譽(yù)?!?/p>
他壓低了聲音,湊到許元耳邊,臉上帶著一絲神秘而得意的笑容。
“您看這些人,大多都是些活不下去的流民,要么就是老家遭了災(zāi),一路乞討過來的災(zāi)民?!?/p>
“還有些,是自己弄丟了戶籍的黑戶?!?/p>
“這些人,就算人間蒸發(fā)了,官府也懶得去查。別說是官府了,就連他們的親人,都未必會來找?!?/p>
“您買回去,隨便您怎么用,保證手腳干凈,絕不會給您添半點麻煩?!?/p>
孫福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自負(fù)與猖狂。
這里是他的地盤,是孫家的地盤。
他根本不怕眼前這個外來的貴公子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在他看來,許元問這些,不過是買家例行的謹(jǐn)慎罷了。
然而,許元聽完他的話,臉上的表情卻愈發(fā)嫌棄了。
他皺著眉,后退了半步,仿佛在躲避什么臟東西。
“流民?災(zāi)民?”
他用折扇指著籠中那些面黃肌-瘦、神情麻木的人,語氣中充滿了鄙夷。
“就這些貨色?”
“孫管事,你未免也太小看我許某人了?!?/p>
“我要的,是能給我撐門面、能貼身伺候的伶俐人,不是這些連路都走不穩(wěn)的病秧子?!?/p>
孫福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他沒想到,自己吹噓了半天,換來的竟是對方的嗤之以鼻。
“這……許爺,話不能這么說。這些人雖然現(xiàn)在看著狼狽,但底子都不差,只要好生養(yǎng)上一兩個月,絕對……”
“不必了。”
許元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質(zhì)量不行,數(shù)量……似乎也不太夠?!?/p>
他環(huán)顧四周,搖了搖頭。
“就這么幾十號人,還不夠我府上塞牙縫的?!?/p>
這話一出,孫福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幾十號人,還不夠塞牙縫的?
這位許爺?shù)母?,到底是有多大?/p>
他究竟是想買多少人?
一瞬間,孫福的心臟狂跳起來,一股巨大的貪念,如同野草般瘋長。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釣到了一條前所未見的大魚。
眼前的嫌棄和不滿,或許不是拒絕,而是……對更高級貨色的渴望。
想到這里,孫福的態(tài)度再次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變。
他臉上的尷尬瞬間消失,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更為諂媚和恭敬的神情。
“許爺,許爺您息怒?!?/p>
他搓著手,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您?!?/p>
“您說得對,這里的貨色,確實……確實上不了臺面,入不得您的法眼?!?/p>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許元的臉色,試探著說道。
“不瞞您說,這里,其實只是我們一個臨時的貨場,存放的都是些……普通貨色?!?/p>
“我們孫家,真正頂尖的上等貨,都養(yǎng)在別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