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士兵們瘋了。
前面是讓他們肝膽俱裂的雷霆炮火,后面是燃盡一切的熊熊烈焰。
“啊——!”
一名瓦剌千夫長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的親衛(wèi)被一顆炮彈砸成肉泥。
這一刻,一直緊繃的精神徹底崩潰,他丟下武器,嚎叫著向側(cè)翼的曠野逃去。
而他的逃跑就像一根導火索,直接點燃了那些本就被壓迫的士兵的心。
“跑??!”
“天神拋棄我們了!”
成千上萬的士兵丟盔棄甲,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散奔逃。
兵敗如山倒!
也先站在帥臺上,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無敵大軍。
在短短一刻鐘內(nèi),變成了一群被屠殺的羔羊。
他明明擁有兵力優(yōu)勢,明明已經(jīng)將江澈的主力包圍,勝利的天平本該向他傾斜!
就在他失神之際,一陣更加恐怖的馬蹄聲,如同地府的戰(zhàn)鼓,從后方急速逼近。
也先艱難地轉(zhuǎn)過身,他看到了那面讓他永生難忘的旗幟。
黑底,血色狼頭,天狼衛(wèi)!
周悍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此刻猙獰得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他和他身后的三萬鐵騎,組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刃。
輕易撕開了后營留守部隊那脆弱的防線。
殘存的瓦剌士兵在他們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
周悍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也先的那可頭顱。
周悍舉起了刀。
“天狼衛(wèi)!隨我沖鋒!”
“目標!敵軍帥旗!”
“斬殺也先者,封萬戶侯!”
“吼!”
三萬鐵騎齊聲怒吼,聲震四野,雖說他們的人數(shù)明明遠少于瓦剌大軍。
可天狼衛(wèi)的萬戶侯,那可是含金量拉滿的位置!
每一個都是頂?shù)教旎ò寮墑e的存在。
也先渾身一顫,終于從震驚中驚醒。
“護駕!護駕??!”
也先身邊的親衛(wèi)們終于反應過來。
他們嘶吼著,舉起彎刀和盾牌,組成一道脆弱的人墻,擋在帥臺之前。
“攔住他們!給我攔住他們!”
也先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變調(diào),可是太晚了。
天狼衛(wèi)的沖鋒,無可阻擋。
周悍一馬當先,他手中的戰(zhàn)刀化作一道血色的匹練。
一名擋在他面前的瓦剌百戶長,連人帶馬,被他一刀劈成兩半。
“殺!”
他身后的騎士們以一種近乎完美的默契,組成了一個個小型的鑿穿陣。
而周悍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帥臺上的也先。
兩人之間,只剩下不到三百步的距離。
三百步,對于全力沖鋒的騎兵而言,不過是十幾次呼吸的時間。
也先看著那個殺神離自己越來越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對方臉上那殘忍的笑容。
逃!
必須逃!這個念頭如同野草,在他腦中瘋狂滋生。
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猛地撕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曾經(jīng)象征著無上權力的黃金鎖子甲,扔在地上。
然后一把奪過身邊一名親衛(wèi)的皮帽和破舊的皮襖,胡亂套在自己身上。
“太師!您不能走!大軍還需要您指揮!”
一名忠心耿耿的千夫長拉住了他的手臂,聲嘶力竭。
“滾開!”
也先一腳將他踹開,雙眼血紅。
“留在這里,就是等死!”
“駕!”
他狠狠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混入潰散的兵潮之中,朝著北方,沒命地狂奔。
周悍注意到了帥臺上的騷動。
看著那件被丟棄在地上的,無比顯眼的黃金鎖子甲。
周悍沒有去追,也先逃了,帥旗倒了,就代表他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了。
“把那面旗子,給老子砍了!”
周悍用刀尖指向那面巨大的、繡著蒼鷹的帥旗。
一名天狼衛(wèi)騎士飛身上前,手起刀落。
“咔嚓?。 ?/p>
巨大的旗桿應聲而斷,那面曾經(jīng)代表著瓦剌榮耀的旗幟,頹然倒下,被無數(shù)只驚慌的馬蹄踩入泥土。
這一刻,整個戰(zhàn)場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正在廝殺,以及正在逃命的瓦剌士兵,都下意識地看向那個方向。
帥旗,倒了,他們的天,塌了。
城樓上,江澈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
他身后的將領們,一個個面露狂喜,激動得難以自持。
“贏了!我們贏了!”
“哈哈哈哈!瓦剌人完了!他們徹底完了!”
“此戰(zhàn)之后,草原之上,誰還敢與我們?yōu)閿?!?/p>
震天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整個城樓。
江澈的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因為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命令?!?/p>
“戚山部停止追擊,打掃戰(zhàn)場,收攏俘虜?!?/p>
“周悍部回撤,于城外二十里處扎營休整,不得有誤。”
一名副將忍不住開口:“王爺,我們?yōu)楹尾怀藙僮窊??現(xiàn)在正是將瓦剌人一網(wǎng)打盡的好時機啊!”
江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窮寇莫追?!?/p>
“而且,這家伙現(xiàn)在可不能死??!”
這一戰(zhàn),瓦剌精銳盡喪,元氣大傷。
也先太師大敗虧輸,僅以身免,倉皇北逃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的颶風,在短短數(shù)日之內(nèi),傳遍了整個天下。
居庸關大捷的八百里加急軍報,如同一塊巨石砸入京城平靜的湖面。
可激起的卻并非純粹的狂喜,文華殿內(nèi),空氣凝重如鐵。
朱高熾肥胖的身軀陷在龍椅里。
那雙總是帶著幾分仁厚笑意的眼睛,此刻卻晦暗不明。
捷報,他已經(jīng)反復看了三遍。
贏了,贏得太漂亮了,漂亮到讓他這個皇帝,感到一絲寒意。
殿下,以于謙為首的幾位中樞大臣垂首而立,神情各異。
“陛下,北平王此番立下不世之功,盡殲瓦剌主力,揚我大明國威,當重賞,以安軍心,以勵三軍!”
于謙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他站得筆直,像一桿標槍,毫不掩飾自己的主張。
在他看來,功必賞,過必罰,這是國之根本。
朱高熾的指節(jié)停住了,他抬起眼皮,掃了于謙一眼,聲音有些發(fā)飄。
“重賞?于愛卿說說,該如何賞?”
于謙正色道:“北平王已是親王,爵位無可再進,臣以為,可增其食邑,賜九旒,允其開府建牙,自置官屬……”
“放肆!”
一聲尖銳的呵斥打斷了于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