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給張輔的命令只有一個字——“拖”。
同時,他命令金在煥率領那三千高句麗殘兵。
在防線外圍不斷襲擾倭寇的糧道。
用高句麗人打高句麗地盤上的游擊戰(zhàn),再合適不過。
倭寇主帥石田光,一個狂妄自大的年輕將領,果然上當了。
他見明軍龜縮不出,只以為是怯戰(zhàn)。
幾次強攻鐵甕城,都在明軍密集的火銃和神臂弓攢射下,碰得頭破血流,尸橫遍野。
“明軍不過如此!只會躲在城墻后面放冷箭的懦夫!”
石田光在軍帳中咆哮,卻毫無辦法。
他想繞過鐵甕城,又怕被斷了后路。
想強攻,損失又大到他無法承受。
更讓他頭疼的是,那些神出鬼沒的高句麗游擊隊。
他們熟悉地形,來去如風,今天燒你一隊糧車,明天在你水源里下毒,攪得后方雞犬不寧。
短短半個月,石田光的十萬大軍,銳氣盡喪,被死死釘在鐵甕城下,進退兩難。
而在所有人都以為朱高煦坐鎮(zhèn)南線,與倭寇主力對峙時。
他本人,已經悄然率領著最精銳的一萬鐵騎,出現在了北方。
他此行的目標,正是叛亂的核心。
崔承秀所在的開城。
使者們帶去的,不是命令,而是選擇。
一份是朱高煦的親筆信,信中承諾,只要他們保持中立,待平定崔氏后,不僅承認他們對現有土地和財富的擁有。
還會將從崔氏繳獲的部分田產、奴仆賞賜給他們。
另一份,是一支制作精巧的響箭。
信使會當著他們的面,將這支響箭插在地上,然后告訴他們。
“此箭射出,三里之內,漢王殿下的鐵騎,一刻即至,是敵是友,請大人自行斟酌?!?/p>
可是這些事情在崔氏看來,朱高煦這一手釜底抽薪,太狠了!
拉攏、分化、威逼、利誘。
朱高煦的組合拳,打得北地貴族聯盟瞬間土崩瓦解。
原本響應崔承秀的十幾家勢力,超過一半選擇了沉默,剩下的幾家。
甚至派出了私兵,封鎖了通往開城的道路。
名義上是“防止叛逆流竄”,實際上是向朱高煦納上投名狀。
崔承秀一夜之間,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當朱高煦的一萬鐵騎兵臨城下時,開城的城門,被崔承秀的親侄子從內部打開了。
朱高煦幾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這座北方的重鎮(zhèn)。
……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草原邊境,一處不起眼的貿易點。
江澈站在一座沙丘上,望著一隊長長的駝隊,滿載著糧食,鐵料和藥材,緩緩消失在東方地平線。
一名暗衛(wèi)司的校尉在他身后低聲匯報。
“總督大人,漢王殿下已采納您的方略,南線大捷,北方形勢也已盡在掌握,我們通過草原商路輸送的物資,都已安全送達?!?/p>
江澈嗯了一聲,臉上沒什么表情。
朱高煦是一把好刀,鋒利,剛猛,但也容易卷刃。
需要一個好的刀鞘,和一個懂得如何用刀的人。
自己,就是那個鞘,也是那個人。
讓朱高煦在高句麗建功,甚至裂土封王。
對他,對整個大明未來的格局,都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
一個不受朝堂文官掣肘。
只聽命于自己的藩王,將是一枚無比重要的棋子。
他瞇起眼睛,望向南方。
高句麗這盤棋,他落子了。
接下來,該看看那個隔海相望的櫻花國,要如何應對了。
…………
戰(zhàn)局,如同一塊被反復敲打的頑鐵。
石田光再也沒有了當初踏上這片土地時的意氣風發(fā)。
因為朱高煦的防線就像一道嵌進肉里的鐵絲,扯不斷,吞不下。
每一天的進攻,換來的都是堆積在陣前的尸體和后方越來越長的補給清單。
“八嘎!那頭明國蠻豬!”
石田光一腳踹翻了面前的矮幾。
清酒灑了一地,但他毫不在意。
“傳令下去?!?/p>
“全線停止向北攻擊,以鐵甕城為界向南!給我把所有占領區(qū)的村子都搜刮一遍!能帶走的全都帶走!不能帶走的,就地銷毀!”
“我要讓這片土地,連一根能喂飽老鼠的麥稈都剩不下!我要讓朱高煦守著一座空城,餓死在里面!”
這不再是征服,這是掠奪。
與其在堅固的防線上徒勞地消耗生命。
不如將已占領的土地榨干最后一滴油水,充實國力,以待來日。
倭寇的軍隊像一群被放出籠的瘋狗,在半島南部肆虐。
……
而與這邊不同的是,開城的土地丈量儀式上。
朱高煦親手將一塊刻著名字和畝數的木契。
交到一個名叫樸成浩的高句麗降將手中。
樸成浩雙手顫抖接過,幾乎要跪下去。
他原本是崔氏的家臣,城破之日已做好赴死的準備。
沒想到,這位明國的漢王殿下,非但沒殺他,還讓他負責整編降軍。
維持地方治安。
現在,更是將從崔氏叛逆手中沒收的良田,直接分給了他們這些有功之人。
“好好干?!?/p>
朱高煦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
“跟著我,土地、爵位,都會有的,但誰要是敢在背后搞小動作……”
話沒有說完,但是樸成浩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不敢!殿下!小人愿為殿下效死!”
朱高煦嗯了一聲,看向遠處正在排隊領取農具和種子的流民。
他想起了江澈送來的那份手札上的一句話。
“得人心者,非只靠刀,更要靠糧。”
當初,他對這種文縐縐的調調嗤之鼻翼。
可現在,看著一座座村莊重新升起炊煙。
看著一個個流民被安置下來,開墾荒地,看著倉庫里的糧食一天天充盈。
他忽然明白,這種親手建立秩序的感覺,遠比在戰(zhàn)場上斬下敵人頭顱,更讓他感到一種踏實。
這是他的地盤,每一寸土地,每一個子民,都將成為他力量的一部分。
……
與此同時,北平這邊。
江澈手中的炭筆,在一張巨大的地圖上輕輕劃過。
那條線,從倭國本土的一個港口出發(fā),繞過漫長的海岸線。
“聲東擊西,避實擊虛,倒是符合島國小家子氣的戰(zhàn)法?!?/p>
聽到這話的暗衛(wèi)連忙補充:“漢王殿下效仿大人之策,于開城行軍功授田,招攬流民,大興屯墾,如今北地鐵壁一塊,糧草充足,兵員日增,已然是自成一國。”
將一個莽撞的親王,調教成一個懂得經營領地的梟雄。
這份手段,讓所有了解漢王過去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