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緊每一根束帶,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為他增添一絲一毫的防護。
當(dāng)江澈重新穿上這身代表著殺戮與權(quán)柄的官服時。
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再次一變。那份屬于丈夫的溫情被徹底收斂。
“徐州……”
江澈的指尖在腰間的佩刀上輕輕劃過,腦海里浮現(xiàn)出另一張臉。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眼前的妻子。
新宅的窗外,陽光正好,灑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
而他,即將再次踏入無邊的黑夜。
柳雪柔站在原地,看著他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眼淚終于無聲地滑落。
她沒有哭出聲,身體因為壓抑的悲傷而微微顫抖。
……
半個時辰后。
江府門外,兩匹神駿的北地戰(zhàn)馬早已備好,馬背上還放著干糧和水袋。
江澈翻身上馬,動作干脆利落。
不多時,另一隊人馬從街角出現(xiàn)。
為首一人,身形微胖,面容儒雅,正是燕王世子朱高熾。
朱高熾的臉色有些復(fù)雜,既有即將奔赴前線的激動。
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看到了江澈,勒住馬韁,來到他身邊。
“江司主?!?p>朱高熾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世子殿下?!?p>江澈微微頷首回禮。
兩人之間沒有過多的寒暄。
朱高熾看了一眼江澈身后空蕩蕩的大門,低聲問了一句。
“弟妹……還好嗎?”
江澈的目光動了動,語氣平淡:“勞殿下掛心,她很好?!?p>朱高熾嘆了口氣,沒再多說。
他知道江澈這種人,習(xí)慣了把一切都藏在心里。
“父王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朱高熾壓低聲音,神情嚴(yán)肅起來。
江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殿下覺得,黃子澄的腦袋,和十萬大軍的性命,哪個更重要?”
朱高熾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瞬間明白了江澈的意思。
父王要的,根本不是黃子澄的命,而是用黃子澄的絕望。
來換取那十萬南軍的崩潰!
這一招,太狠了!
“走吧?!?p>江澈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輕輕一夾馬腹,戰(zhàn)馬長嘶一聲,率先向前奔去。
“去晚了,怕是趕不上這場好戲了。”
朱高熾看著江澈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
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還是小看了這位父王麾下最鋒利的刀。
不僅懂得如何殺人,更懂得如何誅心!
他深吸一口氣,將心中所有的雜念壓下,眼神變得堅定。
“駕!”
兩隊人馬,一前一后,朝著城外疾馳而去。
他們的目標(biāo),是關(guān)押著黃子澄的暗衛(wèi)司大牢。
而他們的終點,是決定天下歸屬的最終戰(zhàn)場,徐州!
兩人先行,而章武則是帶領(lǐng)著人馬。
將黃子澄拉上囚車之后,立刻跟在了隊伍的后方。
囚車是暗衛(wèi)司特制的,用百年鐵木打造。
柵欄上布滿倒刺,尋常高手也休想掙脫。
黃子澄披頭散發(fā),昔日里指點江山,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大明首輔。
此刻狼狽得像一條喪家之犬。
但他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甘與怨毒的火焰。
“亂臣賊子!你們不得好死!”
他的聲音沙啞,像是破舊的風(fēng)箱在拉扯。
囚車旁的章武面無表情,仿佛沒聽見這咒罵。
他只是騎在馬上,腰背挺得筆直。
黃子澄見他不理,罵得更兇了。
“燕賊朱棣,犯上作亂!爾等助紂為虐,必將遺臭萬年!待天兵一到,定將爾等碎尸萬段!”
章武終于偏過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黃大人,省點力氣吧,到了徐州,有你說話的時候?!?p>黃子澄心里咯噔一下。
徐州?
他們要帶自己去徐州戰(zhàn)場?
他原以為自己會受盡折磨后再被處死。
可去徐州……這是要做什么。
……
時間一轉(zhuǎn),三天已過。
與此同時,徐州城下,殺聲震天。
南軍主帥郭英站在高高的望樓上,眉頭緊鎖,俯瞰著整個戰(zhàn)場。
攻城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半月有余。
燕軍雖被困城中,卻個個悍不畏死。
朱棣更是身先士卒,幾次差點就沖破了他的防線。
南軍雖有十萬之眾,人數(shù)占優(yōu),但連日苦戰(zhàn),士氣已現(xiàn)疲態(tài)。
尤其是昨天,燕軍一次夜間突襲,燒毀了他們?nèi)Z倉。
雖然后續(xù)補給還在路上,但軍心已然浮動。
“將軍!”
一名副將快步登上望樓,甲胄上還沾著血跡。
“東門的攻勢又被打了回來!朱高能那個瘋子,帶著三百親兵,硬是把我們兩個營的弟兄給沖散了!”
郭英的拳頭在女墻上重重一捶,石屑紛飛。
“廢物!”
他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每拖一天,對南軍的士氣都是一次巨大的消耗。
而孤城里的燕軍,反而會越戰(zhàn)越勇。
必須用雷霆之勢,一舉破城!
“傳我將令!”
郭英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命神機營前壓三百步,準(zhǔn)備……”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突然從對面的徐州城頭爆發(fā)出來!
那歡呼聲,不像是在慶祝一次小小的勝利。
更像是一種壓抑許久后,火山噴發(fā)般的狂喜!
“燕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城墻上,無數(shù)燕軍士卒將手中的兵器高高舉起。
瘋狂地嘶吼著,用刀鞘、長矛柄用力的敲擊著城垛,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原本因為缺糧和苦戰(zhàn)而顯得有些萎靡的燕軍軍陣。
在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一劑神藥,瞬間活了過來!
郭英心里猛地一沉。
他身邊的副將也愣住了。
“將軍,這……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朱棣又想出了什么詭計?”
郭英沒有回答。他一把奪過旁邊親衛(wèi)手里的千里鏡,對準(zhǔn)了徐州城頭。
城頭上,燕王朱棣一身玄甲,身形挺拔如松。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種定海神針般的力量。
一個又一個的燕軍軍官在城墻上奔走相告,臉上的喜色根本無法掩飾。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這種士氣的暴漲,絕不是一次小勝或者朱棣的幾句鼓動就能做到的。
這必然是發(fā)生了什么足以扭轉(zhuǎn)乾坤的大事!
“將軍快看!”
副將忽然驚呼一聲,指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