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里的氣氛在酒精的催化下逐漸熱烈起來。
士兵們的臉上泛起了紅光,之前的疑慮似乎被暫時拋到了腦后。
就在此時,朱棣在一眾親衛(wèi)的簇擁下,走出了大帳。
他沒有穿戴那身沉重的甲胄,只著一身黑色勁裝,顯得格外精悍。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原本喧鬧的營地瞬間安靜下來,數(shù)萬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他。
朱棣一步步走上為了這次宴會特意搭建起來的高臺。
他沒有立刻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臺下他的兵。
他看到了他們臉上的醉意,也看到了他們眼底深處的迷茫。
“弟兄們!”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現(xiàn)在心里都在犯嘀咕?!?p>“我們在徐州城下,流了血,死了兄弟,為什么不一鼓作氣打下來,反而要后撤五里?”
“為什么不好好休整,偏偏要在這時候擺酒設(shè)宴,大吃大喝?”
他每問一句,臺下士兵們的眼神就凝重一分。
朱棣將所有人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先將他們的疑惑推到頂點,再用一個驚天的好消息,徹底引爆他們的情緒!
“因為,本王在等一個消息!”
“一個比攻下十座徐州城,還要重要的消息!”
“就在昨天!本王的親衛(wèi),暗衛(wèi)司司主江澈,在千里之外的北平地界,給本王送來了一份大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咀嚼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江澈,這個名字對大部分士兵來說很陌生,但“暗衛(wèi)司司主”這個名頭,卻讓所有人都心頭一凜。
朱棣的嘴角咧開,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
他一字一頓,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
“他,給本王活捉了——黃!子!澄!”
“……”
整個營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士兵們臉上的表情,從迷茫,到震驚,再到難以置信。
建文帝的老師,那個力主削藩,被天下讀書人奉為領(lǐng)袖的,黃子澄!
黃子澄不是應(yīng)該在應(yīng)天府,在皇帝身邊運籌帷幄。
怎么會跑到千里之外的北平,又怎么可能……被活捉。
這個消息,太過震撼,太過離奇,以至于他們的腦子一時間都轉(zhuǎn)不過彎來。
張玉和丘福更是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
他們猛然間明白了!
后撤五里,不是示弱,是為了給這個消息的發(fā)酵留出時間與空間!
犒賞三軍,不是荒唐,而是要在這狂歡的頂點。
將全軍的士氣,推上一個前所未有的巔峰!
“嗷?。?!”
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百戶猛地將手中的酒碗狠狠砸在地上,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這一聲咆哮,就像是點燃了火藥桶的引線。
“黃子澄被抓了?!”
“哈哈哈哈!抓得好!抓得好啊!”
“王爺威武!!”
“燕軍無敵??!”
雷鳴般的歡呼聲,沖天而起,幾乎要將夜空撕裂!
他們在這里攻城拔寨,吸引南軍的全部注意力。
而王爺?shù)牧硪话鸭獾?,卻早已插進了敵人的心臟!
一個活著的黃子澄,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應(yīng)天府從根子上就爛掉了!
意味著徐州城里那些還在負隅頑抗的守軍。
他們所堅守的“忠義”,瞬間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而他們的靖難,則是真正的順天而行!
“弟兄們!”
朱棣再次振臂高呼,享受著山呼海嘯般的擁戴。
“現(xiàn)在,你們還覺得憋屈嗎?!”
“不憋屈?。 ?p>“爽??!”
“哈哈哈,太他娘的爽了!”
士兵們激動得滿臉通紅,他們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胸膛。
將手中的兵器舉向天空,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著心中的激動。
士氣,前所未有的高漲!
朱棣滿意地看著這一切,而后將目光投向張玉。
“張玉!”
“末將在!”
張玉一個激靈,連忙上前一步,單膝跪地。
“傳令下去!”朱棣的聲音變得冰冷而銳利。
“把這個消息,用盡一切辦法,給本王送進徐州城里去!”
“用箭矢,把寫滿消息的布條射上城頭!”
“派人到城下,用最大嗓門給本王喊!”
“告訴城里的每一個人!他們的精神支柱,他們的國之棟梁黃子澄,現(xiàn)在就在我燕軍大營!”
“本王,要讓他們軍心大亂!要讓他們不戰(zhàn)自潰!”
“末將遵命!”
張玉只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直沖頭頂。
他重重叩首,語氣中充滿了對朱棣的無上拜服。
這才是燕王!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丘福也激動地跪了下來,與其他將領(lǐng)一同高呼。
“王爺神機妙算,末將等拜服!”
他們的目光中,再無一絲疑慮,只剩下狂熱的崇拜。
同時,一個名字也深深烙印在了他們的心里。
江澈!
這小子,真是個妖孽!
別人都在前線拼殺,他倒好,直接摸到敵人大后方,把人家的“龍頭”給活捉了!
當(dāng)徐州城外的歡呼聲如怒濤拍岸。
朱棣正用一個活著的黃子澄撬動著南軍的根基時。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澈。
已經(jīng)勒馬停在了北平城高大巍峨的城墻之外。
夕陽的余暉給灰色的磚石鍍上了一層黯淡的金邊,像一幅沉默的油畫。
如果不是江澈,現(xiàn)在北平城應(yīng)該也是戰(zhàn)火紛亂。
世子朱高熾,應(yīng)該拖著他肥胖的身軀,浴血奮戰(zhàn)。
在最絕望的時刻等待他父親的天兵天將。
可現(xiàn)在,城墻上只有三三兩兩巡邏的士兵,他們的步伐懶散。
甚至還有人靠著墻垛在聊天。
城門洞開,有晚歸的農(nóng)人挑著擔(dān)子慢悠悠地走進去。
一派祥和。
江澈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不過他不在乎,他的功勞,不需要寫在戰(zhàn)報上。
也不需要被那些熱血上頭的士兵們傳頌。
“司主,我們現(xiàn)在就進去嗎?”
章武策馬上前,低聲詢問。
江澈的目光從寧靜的北平城墻上收回。
“你們進城,持我的腰牌去見世子,將黃子澄一事原原本本告知,另外,告訴世子,暗衛(wèi)司北平分部即刻成立,由你暫代分部主事,整合城內(nèi)所有情報渠道,等我命令?!?p>“司主您不進城?”
章武有些詫異。
如此潑天大功,不該第一時間去面見世子,享受那份榮耀嗎?
江澈沒有解釋,只是擺了擺手。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