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根本沒把這些泰西人放在眼里。
江澈的目光,落在了第二份密報上,這份來自京城的暗衛(wèi)司急報。
不過里面的內(nèi)容就現(xiàn)實多了。
十年之約,近在眼前。
那張薄薄的紙,曾是套在江澈脖子上的一道枷鎖。
如今卻成了懸在京城君臣頭頂?shù)囊话牙小?/p>
朝堂之上,已經(jīng)吵翻了天。
以老將定國公為首的主剿派,聲嘶力竭,痛陳北平乃國之巨患,猛虎在側(cè),臥榻難安。
他們羅列了江澈這些年的不臣之舉:私開工廠、擅鑄軍火、編練新軍,每一條都足夠抄家滅族。
他們請求皇帝撕毀十年之約,集結(jié)天下兵馬,趁北平羽翼未豐,一舉蕩平。
而以當朝首輔李相為首的主撫派,則認為北境苦寒,江澈擁兵自重,更有韃靼諸部為其羽翼,強攻北平,勝負難料,恐動搖國本。
他們主張安撫,甚至可以加封江澈為北境守護,承認其對北方的實際控制權(quán),以空間換時間,徐徐圖之。
密報里,詳細記錄了每一次朝會的爭論。
每個大臣的發(fā)言,甚至連他們在退朝后各自的密會,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那個高坐在龍椅上朱高熾已經(jīng)快要油盡燈枯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卻吊住了命。
原本這個時間節(jié)點,朱瞻基早就上位了,可現(xiàn)在朱高熾?yún)s在兩派之間搖擺不定。
如今這家伙是既恐懼江澈的力量,又貪戀北境每年上繳的巨額稅賦。
他今天覺得定國公言之有理,明天又覺得李相老成持重。
至于那個曾經(jīng)被江澈親手送進宗正寺的太子,如今更是成了京城里的一個笑話。據(jù)說他已經(jīng)徹底瘋了,整日在高墻之內(nèi)研習黃老之術,自稱無為道君,對外界的一切不聞不問。
可是江澈卻明白,朱瞻基不可能瘋。
能說出戰(zhàn)死也不退的皇帝,絕對不可能放棄那個位置的爭奪。
只是比起歷史上的那些皇帝,朱瞻基對于朱高熾還是非常敬重的。
江澈的手指,輕輕劃過密報上定國公的名字。
一個忠誠的,但愚蠢的老臣,他的目光又移到李相的名字上。
一個聰明的,但自私的政客。
內(nèi)憂外患?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不過是棋盤上自動送上門來的棋子。
“爹!”
書房的門被推開,江源走了進來,“格物院那邊,新的高爐好像出了點問題,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小問題,讓他們自己解決。”
江澈將那份京城密報遞給兒子。
“看看這個?!?/p>
江源走進來,接過密報,一目十行地掃過。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年輕的臉上浮現(xiàn)出壓抑不住的怒氣。
“這群混蛋!爹你為大明守國門,他們竟然還想著卸磨殺驢!”
“卸磨殺驢?”
江澈靠在椅背上,看著兒子義憤填膺的模樣。
“源兒,你要記住,當你的力量能輕易碾碎他們時,他們的想法,就一點也不重要了。”
“那我們就等著他們打過來?”江源有些不解。
“不?!?/p>
江澈搖了搖頭,他站起身,走到墻邊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圖前。
這幅地圖,是格物院最新的成果。
上面已經(jīng)精確標注了大部分海岸線和已知的大陸板塊。
“你看。”
江澈的手指點在京城的位置。
“這里,是一座腐朽的監(jiān)牢,他們想把我們困死在北方?!?/p>
他的手指又滑向遙遠的西方,那個被稱為歐羅巴的地方。
“而這里的人,正準備過來分一杯羹,剛才被我燒掉的信,就是那些人派來的信使。”
江源的呼吸一滯,他隱約明白了什么。
“他們想和我們做交易?”
“對,他們想用一些我們根本看不上的玻璃珠,來換我們手里的刀?!?/p>
“同時,他們還想看到我們和監(jiān)牢里的守衛(wèi)打起來,最好兩敗俱傷。”
江源雖然年輕,但從小耳濡目染,對權(quán)謀并非一竅不通。
他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jié)。
“爹,您的意思是?”
“監(jiān)牢要拆,但不是現(xiàn)在,餓狼要打,但也不是現(xiàn)在?!?/p>
江澈的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將京城和遙遠的歐羅巴都圈了進去。
“源兒,格局要大,為什么我們一定要在他們劃定的戰(zhàn)場上,按他們的規(guī)矩來打?”
江澈轉(zhuǎn)過身,直視著兒子的眼睛。
“我們可以賣給那些這邊一些過時的刀,用他們付的錢,來打造我們更鋒利的劍?!?/p>
“我們也可以把那些人即將到來的消息,不經(jīng)意地透露給監(jiān)牢里的守衛(wèi),讓他們在恐懼中,做出更愚蠢的決定?!?/p>
江源的眼睛猛然亮了!
主剿派要戰(zhàn)?那就給他們一個看起來能贏的機會!
主撫派要和?那就讓他們看到外敵當前,不得不倚重北平的現(xiàn)實!
而那些遠道而來的泰西人,以為自己是黃雀在后,卻不知道,他們從踏上這片土地開始,就已經(jīng)成了父親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把戰(zhàn)爭,燒到他們的土地上,把混亂,留在我們的敵人中間。”
“我們,要做那個制定規(guī)則的人,那個唯一的莊家,所有人都得在我們的賭桌上玩,而他們下的每一個注,最終都會流進我們的口袋?!?/p>
江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去吧,告訴格物院,我要十艘破浪級的圖紙,另外,把我們?nèi)昵疤蕴聛淼那把b滑膛炮找個地方堆起來,擦干凈,很快,就會有遠方的貴客,愿意花大價錢來買這些廢鐵了。”
江源用力地點頭,眼神里充滿了崇拜,他轉(zhuǎn)身快步離去,腳步堅定而有力。
書房里,又只剩下江澈一人。
他重新坐回書桌后,從一個上鎖的抽屜里,拿出了一份截然不同的檔案。
封面上,只有兩個字。
“歸鄉(xiāng)”。
這是暗衛(wèi)司最高級別的行動代號。
檔案里,沒有朝堂,沒有泰西。
只有一張張更為精密的海圖,上面用紅色的墨水,標注著一條條橫跨大洋的航線。
“在給我三個月!我將突破大海!進軍西方!”
隨著時間的流轉(zhuǎn),江澈將北平的事物簡單的交代的一番后,便準備了一個后續(xù)的計劃。
那就是在他離開之后,讓江源執(zhí)掌大權(quán)。
至于誰來幫忙,那自然是暗衛(wèi)司下面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