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則穩(wěn)重一些,他對著朱棣深揖一禮。
“父皇,江澈此舉,不合規(guī)矩,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是戰(zhàn)時特許?!?/p>
“如今北平安穩(wěn),他未經(jīng)調(diào)令便擅動兵馬,恐開惡例,亂我大明法度!”
一個說他莽撞找死,一個說他無視法紀(jì)。
朱高燧在旁邊聽著,心中暗喜,趕緊添了一句。
“大哥二哥所言極是!此風(fēng)絕不可長!”
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語,可以說直接把江澈批得體無完膚。
朱棣聽著,抬眼看著面前的三個兒子。
“說完了?”
“過來。”
三兄弟心頭一跳,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向前走了幾步。
下一刻,風(fēng)聲呼嘯!
啪!啪!啪!
三聲清脆響亮的耳光,不分先后,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抽在三人的臉上。
力道之大,讓朱高熾和朱高燧當(dāng)場就懵了,耳朵里嗡嗡作響,臉上火辣辣地疼。
朱高煦皮糙肉厚,也被這一巴掌扇得一個趔趄,半邊臉?biāo)查g麻木。
三個人,全都傻了。
我們說的句句在理,都是為了大明江山,為了皇家的顏面?。?/p>
朱棣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三個兒子完全籠罩。
“你們以為,朕是瞎子?還是聾子?”
“北平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他江澈前腳出城,朕后腳就能收到消息,朕會不知道他去了北邊?”
“你們又怎么知道,這不是朕的命令?”
一句話,讓朱高熾三人如遭雷擊。
下意識就覺得不可能!
若有命令,必有圣旨,必有兵符勘合!
這是最基本的流程,江澈沒有,他們也沒聽說過!
朱棣看著兒子們臉上的表情,心中的火氣更盛。
可他就是享受這種默契!
他眼神一掃,北平的軍情奏報一遞,江澈就該明白他想做什么。
這叫心有靈犀,這叫君臣相得!
這種不需要言語的默契,讓他有一種掌控一切的快感。
他跟江澈玩這種你猜你猜你再猜的游戲,樂在其中。
結(jié)果三個親生兒子,一個個跑來告狀,像三個長舌婦一樣,要把他最得力的刀給折了!
“一群蠢貨!”朱棣怒罵出聲。
“北境韃子蠢蠢欲動,朕正愁分身乏術(shù),有人主動替朕去掃清障礙,為大明戍邊,這是天大的好事!”
“你們倒好,不思如何支援,不想如何配合,反而跑來朕這里嚼舌根,說他的不是?”
“你們的腦子里裝的都是漿糊嗎!”
朱棣的目光越過哭喪著臉的朱高燧,死死釘在朱高熾和朱高煦身上。
“尤其是你們兩個!”
他伸出手指,先點向朱高煦。
“老二!你告訴朕,當(dāng)初在戰(zhàn)場上,若不是江澈用計,你能那么容易就擒住盛庸?你那份天大的軍功,里面有多少是江澈的功勞,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朱高煦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
這是他最得意的一場大勝,也是他最不愿提及的細(xì)節(jié)。
可這事被父皇當(dāng)著兄弟的面說出來,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羞憤難當(dāng)。
“還有你!”
朱棣的手指又轉(zhuǎn)向了朱高熾。
“老大!黃子澄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江澈千里迢迢從草原上,把那個腐儒給你押到北平,讓你去審,讓你去定罪!”
“這潑天的功勞,他吭過一聲嗎?他跟誰邀過功嗎?還不是為了給你這個太子,穩(wěn)固名望!”
朱高熾的頭垂得更低了。
這件事,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江澈送給他的一份大禮。
一份讓他這個監(jiān)國太子,在文官集團(tuán)面前立威的重禮。
朱棣越說越氣,胸膛劇烈起伏。
他走到朱高煦面前,幾乎是貼著他的臉,一字一頓地低吼。
“朕記得,當(dāng)年提拔江澈后來又讓他組建暗衛(wèi)司的,是你朱高煦吧?”
“他算是你一手發(fā)掘的人才,是你的心腹,更是你的朋友!”
“現(xiàn)在呢?!”
“你的朋友在前線,拿命去給大明開拓疆土,你這個當(dāng)王的,當(dāng)兄弟的,在后方干什么?”
“你跑來捅他的刀子!”
“朱高煦!你的心呢?被狗吃了嗎!”
這一聲怒吼,讓朱高煦渾身一顫,心里更是五味陳砸。
父皇的話,句句誅心。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因為嫉妒和那點可笑的功利心,究竟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不僅是在構(gòu)陷一個功臣,更是在背叛一個曾經(jīng)與他并肩作戰(zhàn)的朋友。
一個,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兄弟。
“父皇,兒臣,兒臣知錯了!”
朱棣胸膛的起伏漸漸平復(fù),殿內(nèi)的空氣卻依舊凝滯如鐵。
他冷眼看著兩個兒子,那臉上的悔意,倒不似作偽。
罷了。
終究是自己的種。
敲打至此,也該夠了。
再追究下去,傷的是君臣顏面,更是父子之情。
“傳朕旨意?!?/p>
旁邊的太監(jiān)一個激靈。
“命太子朱高熾,即刻以監(jiān)國之尊,總攬戶部、兵部事宜!”
朱高熾猛地抬頭,肥胖的臉上滿是驚愕。
父皇這是……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哭也好,搶也好,朕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備齊足夠江澈大軍一年所用的糧草、軍械、藥材!”
“一粒米,一支箭,都不能少!”
這不僅僅是命令,更是考驗!
考驗他這個監(jiān)國太子的能力,考驗他彌補過錯的決心!
“兒臣……兒臣遵旨!”
朱高熾伏地叩首,這是父皇給他的機會,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朱棣的目光又轉(zhuǎn)向了朱高煦。
“漢王!”
“兒臣在!”
朱高煦一個哆嗦,挺直了腰板。
“命你即刻滾回京營!從三大營中,給朕挑出五千精銳騎兵??!”
“整編為第二梯隊,三日之內(nèi),必須集結(jié)完畢,枕戈待旦!”
“一旦江澈需要,你!朱高煦!就親自帶隊,給朕沖上去!”
朱高煦的大腦嗡的一聲。
他忽然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這是要把他和大哥,和江澈,用軍功和后勤,死死地捆綁在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父皇……”
朱高煦的虎目中第一次泛起水光。
他重重一個頭磕在冰冷的金磚上,聲如洪鐘。
“兒臣,領(lǐng)旨!”
朱高熾與朱高煦再無半分遲疑。
領(lǐng)了這道滾燙的圣旨,幾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