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士兵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他感覺自己的肺快要炸了。
被稱作二狗的疤臉漢子沒有回答,只是咬著牙,死死盯著前面一個人的腳后跟,機械地邁動雙腿。
他感覺不到腿的存在,只剩下鉆心的酸痛和沉重的呼吸聲。
這他媽是練兵?
這是在往死里整人!
一個時辰后,隊伍沖過終點,但沒人歡呼。
超過一半的人直接癱倒在地,像離了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息。
然而,休息是不存在的。
“全體都有,俯臥撐,一百個!”
章衛(wèi)那張冷酷的臉出現在眾人眼前,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做不完的,沒有午飯!”
“我操……”
有人下意識罵出了聲,但立刻被身邊同伴的眼神制止。
他們掙扎著,用顫抖的雙臂撐起身體,汗水和泥水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接著是格斗。
沒有套路,沒有點到為止。
百夫長們親自下場,對他們進行最原始的毆打。
“還手!你們是娘們兒嗎?!”
“用你吃飯的力氣打我!廢物!”
砰!
二狗被一名百夫長一腳踹在肚子上,整個人弓成了蝦米。
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胃里翻江倒海。
可那百夫長只是冷冷看著他:“站起來,繼續(xù)?!?/p>
隊伍里開始彌漫著一股絕望和怨氣。
“這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總督大人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們練廢了,誰去打仗?”
抱怨聲壓得很低,卻像病毒一樣在人群中擴散。
第一天下午,極限障礙訓練。
高墻,泥潭,布滿尖銳碎石的低樁網。
一個士兵在翻越木墻時脫力,從三米高的地方摔了下來,當場昏死過去。
軍醫(yī)立刻上前,將他抬走。
這一幕,像一盆冷水,澆在每個人心頭。
終于,有人承受不住了。
“老子要回原來的營!”
一個士兵扔掉頭盔,嘶吼著,轉身就要往外跑。
周悍眼神一冷,剛要策馬阻攔。
突然,一個身影從他身邊掠過,同樣滿身泥漿,同樣喘著粗氣,一腳將那個逃兵踹翻在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個人是江澈!
他穿著和所有人一模一樣的迷彩服,臉上涂著油彩,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干凈地方。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太過銳利。
根本沒人能認出他就是那位權勢滔天的暗衛(wèi)司主。
江澈沒有去看那個逃兵,而是看向二狗,看向所有癱在地上的人。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轉身,走向那面高墻,縱身,攀爬,翻越。
整個校場,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那個在泥地里掙扎前行的身影上。
原來他也一直在這里。
跟他們一起負重,一起挨打,一起在泥里滾。
周悍等人勒住馬,看著江澈的背影,額頭滲出冷汗。
他們本來還想著,自己作為教官,可以稍微輕松一點,找個由頭喝口水,歇歇腳。
可現在,總督大人親自下場玩命,他們要是敢偷懶,那不給自家老大上眼藥呢嗎?
幾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苦澀和決然。
“都他媽看什么看!”
周悍翻身下馬,一把扯掉自己的外甲,露出里面的訓練服。
“大人都跑在前面,你們想躺著看戲?!”
“所有人,跟上!”
章衛(wèi)、于青、王酒也紛紛下馬,跟著沖進了障礙場。
原本還滋生著怨氣的銳士營士兵們,看著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二狗從地上爬起來,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他看著江澈的背影,又看了看被踹翻在地的士兵。
那點抱怨,那點委屈,瞬間煙消云散。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撿起頭盔,重新戴上,然后沖向了那面高墻。
“吼!”
一個人動了,所有人都動了,再也沒有人抱怨。
……
當夜幕降臨,訓練結束的哨聲吹響。
三千人幾乎是互相攙扶著,拖著殘破的身體走向飯?zhí)谩?/p>
他們已經做好了啃干糧喝清水的準備。
可當他們走進飯?zhí)脮r,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肉香撲面而來。
飯?zhí)弥醒?,擺著十幾口大鍋,鍋里燉著大塊大塊的紅燒肉,油光锃亮,香氣四溢。
旁邊,是一桶桶堆成小山一樣的白面饅頭。
“開飯!”
隨著軍需官一聲令下,所有人都瘋了。
他們沖上前,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打滿飯,舀滿肉,然后就地蹲下,狼吞虎咽。
嘴里塞得滿滿當當,滾燙的肉汁順著嘴角流下也顧不上擦。
就在這時,其他營的士兵也來打飯了。
他們端著自己的木碗,看著銳士營這邊大魚大肉。
再看看自己碗里那些飯菜,一個個眼睛都直了。
“憑什么?他們憑什么吃肉?”
“就是!不都是當兵的嗎?這也太偏心了吧?”
到不是江澈不給他們吃肉,而是軍費是真的貴。
起初江澈也沒覺得什么,可真當這些東西落在頭上的時候。
真就是不當家不知道財米油鹽貴,無奈江澈也只能盡量去管飽。
一個外營的什長酸溜溜地大聲說道。
“喲,這不是銳士營的爺們兒嗎?聽說今天累壞了吧?快多吃點,吃飽了明天才有力氣在地上爬??!”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
正在埋頭猛吃的二狗動作一頓。
他沒有反駁,只是默默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飯。
累是累。
爬是爬了。
可你們這群孬種知道嗎,總督大人陪著我們一起爬!
這肉,是我們拿命換來的!
他看到,身邊的兄弟們也都停下了筷子,用同樣冰冷的眼神看著那些起哄的人。
那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憐憫。
一種看待弱者的憐憫。
那什長被這三千道目光看得心里發(fā)毛,訕訕地閉上了嘴,領著自己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二狗低下頭,繼續(xù)吃飯。
他覺得,碗里的紅燒肉,似乎比剛才更好吃了。
胸口那股被地獄訓練折磨出來的怨氣,此刻已經徹底化為了驕傲。
我們是銳士營,和你們,不一樣。
天光乍破,晨曦微露。
三千銳士營士兵拖著酸痛的身軀,在校場上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