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帳之內(nèi),瞬間炸開!
“殺了他們!”
“明狗欺人太甚!”
“血債必須血償!”
幾十位部落首領(lǐng),個個血氣上涌。
他們的憤怒是真的,畢竟被宿敵欺壓到頭上的恥辱,足以點燃草原上每一位男兒的怒火。
可在這片喧囂中。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可汗!”
圖巴勒排眾而出,一臉陰沉的看著阿古蘭。
“就憑這么一根來路不明的破爛玩意兒?”
“你就想讓我們賭上全部落勇士的性命,去跟明國開戰(zhàn)?”
“我怎么知道,這不是你為了收攏我們手中兵權(quán),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
話音如雷,金帳內(nèi)的喧囂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在阿古蘭和圖巴勒之間來回掃動。
圖巴勒的話,太毒了!
所謂有一就有二,隨著圖巴勒聲音落下,就有人立刻附和了起來。
“圖巴勒首領(lǐng)說得對!”
“此事疑點重重!”
“沒有真憑實據(jù),我們絕不發(fā)兵!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陷阱!”
這些平日里就對阿古蘭陽奉陰違的家伙,此刻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看著眼前圖巴勒,看著他身后那些附和的嘴臉,阿古蘭笑了。
江澈那封信,本來就是引蛇出洞的餌。
“懦夫!”
“明人的箭已經(jīng)射到了我們的脖子上,你們卻在這里懷疑自己的可汗!”
“我告訴你們,最大的陷阱就是你們這種畏縮不前的懦弱之心!”
“黃金家族的榮耀,草原的尊嚴,在你們眼里,還比不上一己私利!”
話音未落,她甚至沒有給圖巴勒任何反駁的機會,右手猛然一揮!
“拿下!”
金帳兩側(cè)的陰影里,一直埋伏的二十多名親衛(wèi)沖了出來。
雪亮的彎刀出鞘,帶起一片寒光!
圖巴勒臉色狂變,他剛想吼叫,一把冰冷的刀刃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身后的幾名首領(lǐng)更是連反應都沒來得及。
就被三兩個親衛(wèi)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
前一秒還是部落議事,下一秒就變成了血淋淋的奪權(quán)現(xiàn)場!
金帳內(nèi)死一般寂靜。
阿古蘭沒有去看那些被制服的人,而是看向了帳內(nèi)剩下的那些。
“現(xiàn)在,我再問一遍?!?/p>
“明人殺了我們的牧民,搶了我們的牛羊,這筆血債,我們報,還是不報?”
那名首領(lǐng)渾身一顫,額頭上瞬間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看看被按在地上的圖巴勒,那可是瓦剌有名的大部落首領(lǐng)!
她說拿下就拿下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報……報!”
“可汗有令,莫敢不從!我愿率領(lǐng)部落勇士,為可汗沖鋒陷陣!”
阿古蘭直起身,滿意地點點頭。
她又走向另一個人。
“你呢?”
“我也愿意!殺光明狗!為死去的族人復仇!”
“復仇!”
阿古蘭環(huán)視著這些瞬間同仇敵愾的部下,心中冷笑。
江澈,你看到了嗎,你給了我一個完美的舞臺。
我不僅會配合你演好這出戲,更要借著你的東風。
將這片草原上所有的力量,都牢牢攥在我的手心!
從今天起,瓦剌,只能有一個聲音。
那就是我,阿古蘭的聲音!
…………
北平,暗衛(wèi)司。
一只信鴿撲棱著翅膀落下。
被一名暗衛(wèi)迅速取下腳筒里的密信。
信紙在特制的藥水浸泡下,緩緩顯現(xiàn)出細密的蠅頭小字。
“司主,瓦剌急報?!?/p>
江澈端著一盞熱茶,輕輕吹散氤氳的白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念?!?/p>
“阿古蘭于金帳議事,當場拿下圖巴勒等七名部落首領(lǐng),盡數(shù)斬殺,以雷霆手段,強行收攏各部兵權(quán),現(xiàn)已集結(jié)超過五萬騎兵,號稱十萬,陳兵邊境,只待可汗一聲令下?!?/p>
“一個女人,竟有如此魄力……”
江澈聽到這話,頓時笑了起來。
“魄力?”
“這不是魄力,是恐懼催生出的瘋狂?!?/p>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堪輿圖前,目光落在代表著瓦剌草原的那片廣袤區(qū)域。
“一盤散沙的瓦剌,就像一群鬣狗,今天咬你一口,明天掏你一下,防不勝防,只會讓我們疲于奔命,耗費大量精力在無休止的邊境摩擦上。”
衛(wèi)士抬頭,眼中露出不解。
“可如今阿古蘭一統(tǒng)瓦剌,兵鋒正盛,豈不是成了心腹大患?屬下?lián)模B(yǎng)虎為患?!?/p>
“虎?”
他轉(zhuǎn)過身,黑沉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
“一頭狼王,目標明確,行動清晰,她的野心會驅(qū)使她去咬更肥美的肉,而不是滿足于邊境這點殘羹冷炙?!?/p>
“她的所有行動,都會變得有跡可循,只要她有跡可循,我們就能預判,能引導,甚至能決定她的成敗。”
“一群鬣狗你沒辦法談判,但一頭狼王可以,你只需要讓她明白,誰才是那個能決定她能不能吃上肉的獵人?!?/p>
……
半月之后,秋風蕭瑟。
明長城外,一處廢棄多年的烽燧臺上。
江澈勒住馬韁,只帶著于青一人,靜靜地立在烽燧臺下。
于青跟在江澈身后半步,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刀柄上。
遠方的地平線上,煙塵漸起。
數(shù)十騎人馬卷著沙塵,如一柄出鞘的利刃,直插而來。
為首一人,身披華麗的狐裘,內(nèi)襯勁裝,正是瓦剌新任可汗,阿古蘭。
她的身后,是清一色的瓦剌精銳親兵。
一個個眼神兇悍,身上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阿古蘭翻身下馬,動作干脆利落。
她的目光掃過江澈,又落在他身后唯一的隨從于青身上。
“江澈,你的膽子,比我想象中還要大?!?/p>
“就帶一個人?”
她抬起手,身后數(shù)十名親兵瞬間張弓搭箭,冰冷的箭頭齊齊對準了江澈和于青。
只要她手勢一變,這兩個人會在眨眼間被射成刺猬。
“你就不怕,我今天讓你有來無回?”
阿古蘭盯著江澈的眼睛,她想要從里面看到恐懼。
可江澈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江澈:“你不會?!?/p>
阿古蘭一愣,隨后便無奈的笑了。
為什么不會?她自己也問自己。
殺了這個男人,她就能擺脫控制,成為草原上真正獨一無二的主人!
可……
一想到這個男人遠在千里之外的北平,僅憑幾封書信,就將整個瓦剌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讓她當可汗,她就當上了可汗。
他讓她殺人,她就殺了人。
這種被人徹底掌控的感覺,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崇拜。
以及,在這種崇拜之下,更為深刻的……恐懼。
殺了他,然后呢?
她真的能駕馭住這匹名為瓦剌的烈馬。
還是說,自己會像一個砍斷了線的木偶,瞬間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