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首要任務(wù),是活著抵達(dá)通州,和張玉將軍的人匯合?!?p>聽到這個名字,于青的神情微微一變。
那是燕王麾下另一位猛將,負(fù)責(zé)在通州外圍制造騷亂,牽制南軍兵力。
原來司主早有安排。
眾人心中剛剛升起的疑慮,瞬間被這個名字壓了下去。
“出發(fā)。”
江澈卷起地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
接下來的七天,可以說是一場對所有人意志和體力的殘酷考驗。
他們晝伏夜出,避開所有官道,在山林野地間穿行。
連日的奔波讓這些鐵打的漢子也露出了疲態(tài)。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一層洗不掉的灰敗。
江澈卻沒給他們?nèi)魏未⒌臋C(jī)會。
讓章武和于青兩人一同負(fù)責(zé)操練眾人。
于青教的是潛行、偽裝、觀察。
章武教的只有一樣——如何在三招之內(nèi),用最省力的方式擰斷一個人的脖子。
每天短暫的休息時間,就是他們的訓(xùn)練場。
筋疲力竭的暗衛(wèi)們在泥地里翻滾,搏殺,稍有懈怠。
章武那柄沒有開刃的短刀就會毫不留情地抽在身上。
沒人敢抱怨,因為江澈每次都會跟他們一起。
七天后,一座名為望通鎮(zhèn)的小鎮(zhèn)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
這里是通州前的最后一個補(bǔ)給點(diǎn)。
“分批入鎮(zhèn),兩人一組,不要引人注意?!?p>江澈勒住馬,聲音沙啞。
“半個時辰后,悅來驛站,天字號房?!?p>說完,他便獨(dú)自一人,牽著馬,像個疲憊的商旅,混入了進(jìn)鎮(zhèn)的人流中。
悅來驛站。
江澈要了一間上房,一桶熱水。
他把自己扔進(jìn)浴桶,滾燙的水刺激著酸痛的肌肉。
他閉上眼,腦中卻一刻不停。
將通州總兵府的結(jié)構(gòu)與瞿能的行動路線一遍遍復(fù)盤。
片刻后,敲門聲輕輕響起,三長兩短。
江澈披上外衣,打開門。
于青閃身進(jìn)來,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興奮。
他壓低聲音,語速極快。
“頭兒,張玉將軍的人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他們送來一個消息!”
江澈詢問:“什么消息?”
于青吞了口唾沫,極力平復(fù)自己的呼吸。
“張將軍說,兩日后黎明,他會親率大軍猛攻通州西門,是佯攻,但會打得跟真的一樣!”
于青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
“目的是把城里的兵,特別是總兵府那幫精銳,全都給調(diào)出來!”
江澈的瞳孔猛地一縮。
瞿能。
那個自負(fù)又極重軍功的男人。
西門告急,他會怎么做?
十有八九,他會親自提槍上陣,去搶那份唾手可得的“守城大功”。
就算他多疑,最多派他最信任的親衛(wèi)去督戰(zhàn)。
無論哪種情況,總兵府都將前所未有的空虛。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機(jī)會!
比原來那個守株待兔般的晨練計劃,穩(wěn)妥了十倍不止!
“把那些章武和那些小隊長立刻叫過來!”
小隊長,這是他后來又安排的職位。
算是十夫長級別的人。
很快,章武等人陸續(xù)潛入房間。
狹小的空間里擠滿了人。
江澈將那張皺巴巴的輿圖重新攤在桌上。
“計劃有變。”
他沒有廢話,直接將于青帶來的情報復(fù)述了一遍。
眾人先是愕然,隨即臉上都浮現(xiàn)出興奮。
尤其是章武,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江澈的手指重重地,從總兵府大門,一路碾到了瞿能的臥房。
“潛入取消?!?p>“兩日后,趁著西門大亂,我們從正門,殺進(jìn)去!”
“目標(biāo)只有一個,斬首瞿能!”
……
與此同時,數(shù)百里外的東昌前線。
中軍大帳內(nèi),氣氛肅殺。
燕王朱棣一身戎裝,正俯身看著巨大的沙盤,手指在東昌城郭上緩緩移動。
帳外,是連綿不絕的營寨和磨刀霍霍的甲士。
就在這時,帳簾猛地被人掀開。
一個風(fēng)塵仆仆的身影踉蹌闖入,帶著一身寒氣。
“王爺!”朱棣眉頭一皺,抬起頭。
看清來人,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周悍?”
“你怎么回來了?江澈呢?”
“本王不是讓你們?nèi)ゴ蛱綌城榱藛幔俊?p>周悍單膝下跪。
“王爺!江司主命屬下回報,他已率人潛往通州,行刺殺之事!”
朱棣霍然起身,案幾上的令箭被他帶得一陣晃動。
刺殺?
通州守將,瞿能?
周悍仿佛看穿了朱棣的疑慮,連忙從懷中掏摸。
取出一個蠟丸封口的竹管,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這是江司主給王爺?shù)拿苄?!?p>朱棣大步上前,一把抓過竹管,捏碎蠟丸,從中抽出一卷薄薄的帛書。
展開一看,他原本緊繃的臉,神情瞬間變了。
帛書上的字跡鋒銳,透著一股殺氣。
前面簡述了如何在東昌守軍盛庸與鐵鉉之間埋下懷疑的種子。
幾句輕描淡寫,卻能想見其中的兇險與算計。
朱棣的目光一掃而過,他更在意的是后面的內(nèi)容。
當(dāng)他看到最后那幾行字時,呼吸驟然一滯。
“……故,臣以為,此乃天賜良機(jī)。當(dāng)以雷霆之勢,直取通州守將瞿能首級。瞿能一死,通州必亂,京畿門戶洞開,則大事可成?!?p>“哈哈哈……”
朱棣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雄渾。
跪在地上的周悍一臉茫然,不明白王爺為何發(fā)笑。
朱棣卻笑得愈發(fā)暢快。
好!
好一個江澈!
他派江澈去敵后,其本意是讓他去攪混水,是面對東昌堅城久攻不下的無奈之舉。
他甚至做好了這支精銳小隊有去無回的準(zhǔn)備。
可他萬萬沒有料到,江澈不僅完成了任務(wù),還給他送來一個如此巨大的驚喜。
這已經(jīng)不是超額完成,這是釜底抽薪!
朱棣將帛書重重拍在沙盤上,死死盯住通州的位置。
那里,是他揮師南下,必須拔掉的釘子。
之前他想的是如何繞過去,如何減少損失。
現(xiàn)在,江澈告訴他,可以直接把這顆釘子,連根拔起!
“這小子……”
朱棣低聲自語。
“來人!”
“傳朱能、孟善,陳懋,柳升速來中軍大帳議事!”
片刻之后,幾位燕軍核心大將魚貫而入,甲葉摩擦,聲聲鏗鏘。
他們見王爺神色凝重,周悍又跪在地上,都以為是東昌戰(zhàn)事有變,帳內(nèi)氣氛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