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

江澈神清氣爽地出現(xiàn)在暗衛(wèi)司的演武場。

于青早已等候多時，他眼下有著淡淡的黑圈，顯然一夜沒睡好。

“司主?！?/p>

于青上前一步，抱拳行禮。

江澈點點頭，直接開口，聲音冷冽如冰。

“傳令下去?！?/p>

“將所有從三大營替換下來的軍械，打包，清點，造冊?！?/p>

于青的心猛地一跳，來了！

“目標，瓦剌草原?！?/p>

“告訴阿古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黃金、戰(zhàn)馬、牛羊，我都要。”

“另外……”

江澈頓了頓，似乎在思考措辭。

于青屏住呼吸，他知道，這另外之后的話，才是關鍵。

江澈轉過身，背對著他，望向北方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你親自去辦，告訴兵仗局的人，我的那批東西，必須混在那批淘汰的軍械里，一起送過去。”

“記住，要做得天衣無縫?！?/p>

“不能讓任何人，看出那批貨的特殊?！?/p>

“屬下……遵命！”

于青低下頭，他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執(zhí)行。

于青領命之后，沒有片刻耽擱。

他徑直去了兵仗局。

腰間的暗衛(wèi)司令牌就是最有效的通行文書。

兵仗局的官員見到他，如同老鼠見了貓，個個躬著身子，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于大人，您怎么親自來了？這點小事，吩咐一聲，下官們保證辦得妥妥當當！”

于青面無表情，只是從鼻子里哼出一聲。

“司主有令，親自監(jiān)督。”

“是，是，下官明白！”

誰敢不明白？

如今的北平城，江澈就是天。

誰都怕這把刀哪天會落到自己脖子上。

接下來的清點與裝箱過程，快得驚人。

往日里拖沓推諉的官吏們，此刻跑得比誰都快，喊得比誰都響。

一箱箱落滿灰塵的刀槍劍戟被從庫房深處抬了出來。

于青就站在一旁，看著那些官吏們親自上陣。

將一件件兵器登記造冊，再親手釘上箱蓋，貼上封條。

半天時間，所有明面上的工作就已完成。

數(shù)百個大箱子整齊碼放在兵仗局的空地上，只等裝車。

夜幕降臨。

于青揮退了兵仗局所有人，只留下十幾個自己從暗衛(wèi)司帶來的心腹。

白日的喧囂褪去，偌大的庫房區(qū)只剩下風聲和他們自己壓抑的呼吸聲。

“動手?！?/p>

于青一聲令下。

幾個暗衛(wèi)立刻拿出工具，熟練地撬開那些剛剛被封好的箱子。

沒有發(fā)出一點多余的聲響。

另一些人則從陰影中抬出幾個不起眼的小木箱。

于青親自打開其中一個。

里面沒有刀，沒有槍。

而是一卷卷用油布包裹的圖紙。

還有一些造型古怪的金屬構件，這些構件，像是某種強力弩機的核心部件。

但又比市面上任何一種弩機都要復雜。

其中一份圖紙上，赫然畫著一種新式火炮的構造圖。

但如果真有能工巧匠仔細研究。

便會發(fā)現(xiàn)，圖紙在幾個關鍵尺寸上，有著極其微小卻致命的偏差。

按照這張圖造出來的火炮，要么炸膛，要么就毫無準頭。

“放進去?！?/p>

于青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低沉。

心腹們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私貨塞進那些裝滿淘汰兵器的箱子深處。

再用舊軍械覆蓋好。

做完這一切，于青的手心才滲出一層細汗。

這些東西一旦流入草原，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江澈這一手，不是在資敵。

他是在挖一個巨大無比的陷阱。

天色微明。

一輛輛沉重的馬車在暗衛(wèi)的押送下，緩緩駛出兵仗局，匯入清晨的薄霧中。

朝著北平城外那條通往草原的商道，滾滾而去。

城門守衛(wèi)看到暗衛(wèi)司的旗號，連盤問都省了，直接揮手放行。

…………

三天后。

北平城外，三大營駐地。

三萬精銳士卒列成一個個森嚴的方陣，肅殺之氣直沖云霄。

江澈騎著馬，緩緩出現(xiàn)在高臺之上，沒有前導，沒有儀仗，只有他一個人。

在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整個校場，三萬人都紛紛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總督大人！！”

山呼海嘯般的吼聲，從三萬個胸膛里爆發(fā)出來，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士兵們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敬畏或服從。

那是一種近乎信仰的崇拜。

上一次，都指揮使陳蕪意圖不軌。

正是眼前這個男人，以雷霆手段，當著全軍將士的面，撥亂反正。

從那天起，江澈這個名字，就在軍中化為了神話。

江澈抬起手，輕輕向下一壓。

三萬人的動作整齊劃一，仿佛演練了千百遍。

他的目光平靜，掃過下方一張張年輕或滄桑的臉。

“點兵。”

目光所及之處，士兵們無不挺直了胸膛，將自己最強悍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

“第一排，左數(shù)第七個。”

“出列?！?/p>

被點到的士兵愣了一下，隨即狂喜涌上心頭。

他用盡全身力氣怒吼一聲“是！”，邁著沉重的步伐，跑出隊列。

“第五陣，第二排，那個臉上有疤的?！?/p>

“你，出來。”

那個疤臉士兵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光亮，他身邊的同袍投來羨慕的目光。

江澈的手指，就像是命運的裁決。

他點的兵，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有的人看起來孔武有力，有的人甚至有些瘦弱。

沒人知道他的標準是什么。

兩個時辰后，他一共點出了三千人。

這三千人站在校場的另一邊，形成一個獨立的方陣。

雖然人數(shù)遠少于對面的主力大軍。

但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氣息，卻更加凌厲，更加危險。

江澈看著這支他親手挑選出來的隊伍。

這些人的眼神里，有渴望，有野心，還有一種往上爬可以不顧一切的狠勁。

這才是他想要的兵。

剩下的兩萬七千人，雖然依舊軍容嚴整。

但不少人的眼中，都流露出無法掩飾的失落。

江澈一步步走到那三千人面前，他走得很慢，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刮過。

“你們，知道我為什么選你們嗎？”

江澈伸手指了指遠處的大部隊。

“因為你們的眼睛告訴我，你們不甘心一輩子當個大頭兵?！?/p>

“你們想封妻蔭子，想建功立業(yè)，想讓自己的名字，刻在功勞簿上！”

“我給不了你們安穩(wěn)?！?/p>

“但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p>

“一個用敵人的鮮血和尸骨，鋪就你們榮華富貴的機會！”

“現(xiàn)在，給你們三天時間，回去跟家人做最后的告別。”

“三天之后，在這里集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