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又焦急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爹!”
話音未落,郭靈秀的身影已經(jīng)繞過屏風,快步闖了進來。
她一身鵝黃色的長裙,裙擺隨著急促的步伐微微晃動,發(fā)髻上幾支珠釵叮當作響。
她顯然是有急事,臉上還帶著一絲薄紅。
可當她的目光落在江澈身上時,整個人瞬間定在了原地。
郭靈秀的眼睛猛然睜大,檀口微張,漂亮的臉蛋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她抬起纖纖玉指,指著安然坐著的江澈,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你……你不是……”
她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郭淮的怒火已經(jīng)轟然爆發(fā)!
“放肆!”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郭靈秀被父親的怒火嚇懵了,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失態(tài),尤其還是對著她。
可她心里的震驚實在太過強烈,讓她忘了害怕,忍不住辯解。
“爹!”
“閉嘴!”
郭淮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郭靈秀的手腕,用力將她往外拖。
他甚至不敢再看江澈一眼,只是對著門口的方向低吼。
“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進來!來人,把小姐帶回后院!”
眼看父女間的沖突一觸即發(fā),江澈連忙開口勸解。
“郭家主,不必如此。”
“說來也巧,上午在廣惠寺,我與這位小姐有過一面之緣?!?p>“只是沒想到,她竟是郭家主您的千金,緣分真是奇妙?!?p>郭淮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當然知道兩人見過,女兒回來后就把寺廟里的事當個趣聞說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現(xiàn)在江澈當面點破,又是另一回事!
郭淮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但語氣里的急切卻掩飾不住。
“原來是這樣,小女無狀,沖撞了公子,還望公子海涵?!?p>說完后,他轉頭對郭靈秀道。
“靈秀,你先回后院去,我與江公子有要事相商,不得胡鬧!”
江澈接下來的反應,卻讓郭淮愣住了。
只見江澈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甚至帶著幾分年輕人特有的局促。
“哎,郭家主,郭叔!別呀!”
他連連擺手,身體微微前傾,姿態(tài)放得極低。
“不用……不用避著郭小姐,她又不是外人,對吧?”
說到最后,他還飛快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郭靈秀。
然后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假裝喝水,耳朵尖卻有些泛紅。
這一連串的動作行云流水,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但這個動作,在商海沉浮幾十年的老狐貍!
他看著眼前這個判若兩人的江澈。
前一刻,這江澈還是那個言談間定人生死,背后勢力能摸到天的恐怖人物。
可現(xiàn)在……
這不就是毛頭小子看上心儀姑娘時的窘態(tài)嗎?
郭淮的心臟開始狂跳,難不成這江澈,看上自家閨女了?
想到這里,郭淮的眼神變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今天這樁買賣的性質可就全變了!
“哎呀!你看我這老糊涂!”
他一拍腦門,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江公子莫怪,莫怪!這丫頭被我慣壞了,沒規(guī)沒矩的!”
他非但沒把郭靈秀往外推,反而親熱地拉著她,按在了自己身旁的座位上。
郭靈秀徹底懵了。
她看看父親熱情過度的笑臉。
又看看對面那個低頭喝茶的年輕人,大腦一片空白。
“來來來,江公子,我給你正式介紹一下?!?p>郭淮清了清嗓子,語氣里滿是炫耀。
“這是小女,閨名靈秀。平日里就喜歡在院子里侍弄些花草,讀幾本閑書,性子……文靜得很!”
“就是啊,這丫頭眼光忒高,耽擱至今,尚未婚配,可把我這做爹的愁壞了!”
江澈恰到好處地抬起頭,目光與郭靈秀那雙充滿困惑的眸子短暫接觸。
隨即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立刻又垂下眼簾。
他端正坐姿,雙手放在膝上,一副局促不安的少年模樣。
只有他自己清楚,藏在袖中的手指,正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擊著大腿。
一切盡在掌握。
郭靈秀被父親和江澈這番詭異的互動搞得渾身不自在,臉頰發(fā)燙。
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小聲嘟囔:“爹……”
“坐好!”郭淮用眼神制止了她。
眼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江澈忽然長長嘆了口氣。
郭淮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關切地問。
“江公子何故嘆氣?可是有什么煩心事?但說無妨!”
江澈抬起頭,臉上帶著幾分苦笑,目光卻不自覺地又往郭靈秀那邊瞟。
“郭叔,不瞞您說……”
他這一聲郭叔,叫得郭淮心花怒放,骨頭都輕了幾兩。
“小子這次奉命來真定,除了辦些公事,也是被家里長輩催得緊。”
江澈的聲音低沉下去,充滿了無奈。
“長輩們總說,成家立業(yè),成家為先。催著我早日定下個章程?!?p>“若能……若能與郭家這般詩書傳家的好人家,結為伙伴,那日后但凡有什么事,家里長輩一高興,就萬事都好商量了!”
伙伴二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長。
郭淮聽在耳中,不啻于天降綸音!
什么生意,什么威脅,都是虛的!
這位江公子真正的目的,是借著“公事”的名義,來為自己尋一門好親事!
好向家中長輩交差!
而自己的寶貝女兒,就是他選中的目標!
想通此節(jié),郭淮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整個世界的顏色都鮮亮起來。
主動權,回來了!
“哎呀!”
郭淮一拍大腿,笑得合不攏嘴,主動把茶杯往江澈面前推了推。
“賢侄!你可說到我心坎里去了!”
他連稱呼都從江公子變成了賢侄。
“什么生意不生意的,太俗!咱們兩家要是真有緣分,那還分什么彼此?”
郭淮大手一揮,豪氣干云。
“來,賢侄,咱們不談那些蠅頭小利。咱們談談……長遠的合作!對!合作!”
他身體前傾,聲音壓低,一副自己人的口吻。
“賢侄你看,我們郭家的船運遍布南北,將來如何與你……家中長輩的產業(yè)對接,這才是真正的大事嘛!細節(jié),咱們都可以慢慢商量,一定讓長輩們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