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樂那張年輕的臉漲得通紅,一半是酒意,一半是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輸的勁頭。
他一拍桌子,梗著脖子,一臉不忿:“我不信這個邪!再來!江沐哥,這把我要是再輸了,我喝兩碗!”
此言一出,院子里頓時又熱鬧起來,紛紛叫好起哄。
年輕人就愛看這種血脈賁張的場面。
江沐臉上笑意不減。
他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小酒杯,輕輕晃了晃,目光落在林有樂身上:“有樂,不用賭那么大。我提前告訴你,這把我出老虎,你可想好了再出?!?/p>
“啥?”
“提前告訴?”
院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沐身上。
“扯淡!”李振國第一個跳出來,他剛被灌了一大碗,正暈乎著,聽見這話,本能地覺得江沐在使詐,“有樂,別聽他的!他這是故意放煙霧彈,想讓你出棒子!你出蟲,穩(wěn)贏他!”
李振國自以為看穿了一切,說得斬釘截鐵。
林有樂也被說得一愣,腦子里飛速盤算。
江沐說他出老虎,李振國說他是騙人的……這……
“想好了嗎?”江沐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了!”林有樂心一橫,聽了李振國的話,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兩人幾乎同時出手!
剎那間,時間仿佛凝固。
江沐的手勢是虎。
而林有樂,出的卻是一只雞。
老虎吃雞!
李振國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凍結。
林有樂更是傻了眼,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江沐,滿臉的不可思議。
“兩碗?!苯逯噶酥缸郎系拇笸耄院喴赓W。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徹底顛覆了在場所有人的認知。
江沐就像開了天眼,無論誰上場,無論對方是深思熟慮還是隨手一出,他總能穩(wěn)穩(wěn)地克制對方。
甚至連老成持重的隊長李有柱都忍不住下場試了兩把,結果無一例外,全成了江沐碗下之魂。
一時間,院子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和灌酒聲。
終于,當最后一個挑戰(zhàn)者被灌得搖搖欲墜后,江沐緩緩站起身,環(huán)視一周。
他端起酒碗,朝天一敬,朗聲道:“我,就是執(zhí)掌老虎棒子雞的神!”
話音剛落,他轉頭,目光精準地鎖定了已經縮到角落里的李振國。
“振國哥,輪到你了。”
李振國一個激靈,酒醒了一半。
“不不不,江沐,我……”
“來吧,十把定勝負?!苯宀唤o他拒絕的機會,直接拉開了架勢。
那是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十把!整整十把!
李振國絞盡腦汁,用了平生所有的心機和算計,卻連江沐的衣角都沒碰到。
第十把輸掉之后,李振國癱坐在椅子上,舉起雙手,一臉的生無可戀:“我認栽!我服了!你是神,你是神行了吧!”
江沐輕笑一聲,又將目光投向了瑟瑟發(fā)抖的林有樂。
林有樂嚇得臉都白了,眼看江沐朝自己走來,他猛地捂住肚子,表情痛苦萬分:“哎喲!哎喲!江沐哥,我……我肚子疼,去趟茅房!馬上回來!”
說完,不等江沐反應,他連滾帶爬地沖出院子,那速度,比兔子還快。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哎呀,你看我這記性!”李有柱一拍大腿,“我婆娘讓我早點回去燒炕,再晚就涼透了!書記,江知青,我先走一步!”
“對對對,我家豬圈的門好像沒關,我得回去看看!”
“我……我想起來我還有件衣服沒收!”
轉眼間,剛才還熱鬧非凡的院子,跑得只剩下知青點的幾個人。
江沐看著這群落荒而逃的逃兵,覺得有些無趣,他擺了擺手,朗聲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別耽誤建設哥的正事!”
最后那句正事,他特意加重了語氣,引得陳小軍他們一陣哄笑。
眾人這才想起今天的主角,合力將已經喝得不省人事的高家爺兒仨抬回各自的房間安頓好,這才心滿意足地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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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
第二天,又是周一。
楊小軍沖了進來,臉上那笑容,咧得快到耳根子了。
“江沐!大喜事!天大的喜事!”他喘著粗氣,激動得滿臉通紅,“我媳婦……我媳婦有了!”
江沐正在刷牙,聞言動作一頓,隨即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恭喜!這可是大好事,滿月酒可得請我喝?!?/p>
“那必須的!”楊小軍興奮地搓著手,從懷里掏出一沓有些發(fā)舊的票子,塞到正在收拾東西的張小月手里,“小月妹子,這是你上個月的工資,你點點?!?/p>
等楊小軍千恩萬謝地離開后,張小月捧著那沓錢,激動得小臉放光。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份靠自己雙手掙來的工資!
她小心翼翼地數了一遍又一遍,捏在手里,感覺沉甸甸的。
江沐擦了把臉,看著她那副寶貝樣,不禁莞爾:“這筆錢,打算怎么花?”
張小月聞言,立刻將錢往身后藏了藏,抬起頭,偷偷覷著江沐的臉色,小聲開口:“我……我想給我爸媽扯塊布,給他們做身新衣裳,行嗎?”
她生怕江沐覺得她亂花錢,會生氣。
江沐看著她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心里微微一動,走上前,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這是你的工資,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說了算。”
得到肯定的答復,張小月重重地點了點頭。
“走吧,去公社轉轉?!?/p>
兩人并肩走在去公社的土路上,到了公社,路過郵局時,張小月忽然拉了拉江沐的衣袖:“江沐哥,你去問問,家里……有沒有給你回信?”
江沐腳步一頓,點了點頭。
自從上次寄信回家,已經過去不短時間了。
他走進郵局,沒一會兒就出來了,手里多了一個薄薄的信封。
“還真有。”江沐將信揣進兜里,神色看不出喜怒。
“江沐!小月!”
正說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供銷社門口傳來,是張玖博。
張小月見到自家大哥,立刻高興地跑了過去:“哥!我發(fā)工資了!我想給咱爸媽買身新衣服!”
張玖博一聽,臉上露出笑容,但隨即擺了擺手:“別在供銷社買成衣,貴!我再過幾天也發(fā)工資了,到時候咱們一起扯上幾尺好布,讓你嫂子或者咱媽給做一身,不是一樣?”
“那不一樣!”張小月立刻反駁,小嘴一撇,“媽做的哪有供銷社的好看!針腳也不齊!”
兄妹倆正拌著嘴,供銷社里有人喊張玖博,他應了一聲,匆匆跟兩人告別就進去了。
而江沐發(fā)現(xiàn),這小子,現(xiàn)在話也多了,人也活泛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悶葫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