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軍旁邊的中年男人見江沐進(jìn)來,臉上立刻堆起了熱情的笑容,主動站起身伸出了手。
“這位就是江沐同志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楊小軍一拍腦門,連忙介紹。
“瞧我這記性!江兄弟,這位是縣紡織廠的徐廠長。徐廠長,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們公社的神醫(yī),江沐同志?!?/p>
紡織廠的徐廠長?
江沐心里瞬間了然,原來是他。
之前李喜龍兄妹倆在趙家堡受了欺負(fù),賠償款要不回來,正是這位徐廠長一個電話打過去,讓保衛(wèi)科的人親自把錢要回來的。
這份人情,他可一直記著。
江沐握住那只溫厚的手,臉上帶著真誠的感激。
“原來是徐廠長,失敬失敬。上次喜龍兄妹倆的事,還沒來得及當(dāng)面謝謝您,要不是您出手,那筆錢還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p>
徐廠長聞言,連連擺手,臉上竟浮現(xiàn)出愧色。
“哎,江沐同志你可千萬別這么講!說到底,出了那種混賬事,是我這個廠長的失職!我該給你們賠罪才是!”
這番話說得敞亮,沒有半點官僚的推諉客套,讓江沐對他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三人落座,楊小軍給江沐泡了杯濃茶。
既然有外人在,江沐便絕口不提給李喜龍找工作的事,只天南海北地閑聊。
從今年的旱情,聊到公社的收成,又聊到報紙上的最新政策。
徐廠長顯然是個健談的人,談吐不俗,對許多事情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不知不覺,墻上的掛鐘指針已經(jīng)指向了十二點。
江沐看了一眼時間,站起身來。
“不知不覺就到飯點了,徐廠長,楊廠長,今天說什么都得我來安排,咱們?nèi)鵂I飯店搓一頓,算是我對徐廠長的一點心意?!?/p>
“那哪兒成!”徐廠長也立馬站了起來,大手一揮,“該我請!江沐同志你是我們紡織廠的大恩人,這頓飯必須我來!”
兩人正爭執(zhí)不下,楊小軍在一旁哈哈大笑,一手一個攬住兩人的肩膀。
“行了行了,都別爭了!在我的地盤上,哪能讓你們掏錢?聽我的,我安排!咱們?nèi)コ愿M樓的涮羊肉,保管你們吃得滿嘴流油!”
楊小軍的面子,兩人自然是要給的。
福滿樓的銅鍋涮肉熱氣騰騰,三人都不是扭捏之人,幾杯小酒下肚,氣氛更是熱烈。
飯后,徐廠長還有個會要開,便先行告辭。
江沐和楊小軍則溜溜達(dá)達(dá)地回了收購廠的辦公室。
關(guān)上門,辦公室里只剩下兩人,楊小軍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也收斂了幾分,他給江沐續(xù)上熱茶,眼神里透著一股精明。
“江兄弟,你今天來,不光是為了見徐廠長吧?說吧,到底啥事?”
江沐呷了口茶,也不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確實有事求你。李有柱隊長的兒子李喜龍,我想給他謀個工作?!?/p>
“李喜龍?”楊小軍眼珠子一轉(zhuǎn),立刻來了精神,“這事兒好辦啊!正好我們收購站還缺個采購員,常年往外跑,見識多,油水也足,你看咋樣?”
采購員確實是個肥差,但江沐心里卻搖了搖頭。
李喜龍那憨直的性子,干這個怕是要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采購員不適合他?!苯宸畔虏璞抗馇辶?,“我想讓他學(xué)門實在的手藝。你姐夫牛大哥,不是開著解放卡車嗎?你看能不能讓他跟著牛大哥當(dāng)個學(xué)徒,學(xué)開車?!?/p>
“跟牛大哥學(xué)開車?”楊小軍微微一愣,隨即一拍大腿,“這主意好?。‖F(xiàn)在司機(jī)可是金飯碗!沒問題,我姐夫那人你放心,就是嘴碎了點,心眼好著呢!我回頭就跟他說,讓他好好帶帶喜龍?!?/p>
這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楊小軍話鋒一轉(zhuǎn),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
“江兄弟,那…那個滋補丹,有眉目了沒?我爹天天在家念叨,都快把我耳朵念出繭子了?!?/p>
“藥材還差幾味,不過也快了。你放心,過兩天就給你弄好?!?/p>
“那可太好了!”楊小軍喜上眉梢,“我爹說了好幾次,非要請你到家里吃頓便飯,當(dāng)面感謝你。你看你啥時候有空?”
江沐沉吟片刻,“這樣吧,等你來我們村拿藥的時候,順道把我捎上,直接去你家吃飯,你看如何?”
“行啊!就這么定了!”楊小軍一口應(yīng)下。
從藥材廠出來,江沐心里一塊大石落了地。
他騎著車,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向了縣里最熱鬧的百貨大樓。
給張小月買身新衣服的念頭,在他心里盤旋了好幾天了。
如今她有了身孕,更該好好補補,穿得也舒心些。
他挑了一件天藍(lán)色的確良襯衫和一條深藍(lán)色的褲子,料子妥帖,款式大方。
付了錢和布票,將衣服包好,這才心滿意足地踏上歸途。
騎到一處四下無人的林間小路,江沐停下車,意念一動,從聲望商城里取出了之前抽獎得來的那臺嶄新的收音機(jī),用個麻袋套著,嚴(yán)嚴(yán)實實地放在了車后座上。
回到家時,院子里正熱鬧。
張?zhí)m正蹲在地上,幫著張小月一起分揀草藥。
“喲,小江回來啦!”張?zhí)m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車后座上那個四四方方的大家伙,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你這是從縣里買了啥好東西?”
江沐把車停好,獻(xiàn)寶似的揭開麻袋。
“收音機(jī)!”張?zhí)m倒吸一口涼氣,眼睛都瞪圓了,滿是羨慕,“我的乖乖,這金貴玩意兒,得花不少錢吧!”
她隨即又想起了正事,急切地拉著江沐的胳膊。
“哎,喜龍那工作的事,辦得咋樣了?”
江沐臉上掛著篤定的微笑。
“妥了。我跟楊廠長說好了,讓他跟著車隊的牛師傅學(xué)開車,下周一水生哥來拉藥材,就讓喜龍跟著他一塊兒走。剛開始是學(xué)徒,工資少點,等學(xué)會了轉(zhuǎn)正,工資就上來了?!?/p>
張?zhí)m一聽,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臉上樂開了花。
等到張小月把手頭的活計忙完,洗干凈手走過來,江沐才把那臺收音機(jī)捧到她面前。
張小月整個人都呆住了,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那光滑的烤漆外殼,隨即又像觸電般縮了回來,滿臉震驚。
“這……這太貴重了!你哪來的錢買這個?”
江沐又把那個裝著新衣服的紙包遞給她。
張小月打開一看,眼睛瞬間就亮了。
她愛不釋手地?fù)崦侨峄牟剂?,在身上比劃了一下,又趕緊小心地疊好收了起來。
“平時干活灰大土大的,這么好的衣服,可不能糟蹋了?!?/p>
江沐笑著搖搖頭,知道勸不動她,便動手?jǐn)[弄起收音機(jī)。
他拉出天線,轉(zhuǎn)動旋鈕,一陣電流聲后,一個清亮的聲音從喇叭里傳了出來,說的正是一段馬三立的相聲。
夕陽下,三個人圍坐在小院里,聽著收音機(jī)里傳來的逗趣聲,臉上都洋溢著新奇和滿足的笑容。
聽了一會兒,江沐湊到張小月耳邊,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臉頰。
“媳婦兒,咱倆這喜事,該跟岳父岳母報個喜了。你看,明天一早,咱倆就去你哥家一趟,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