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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寡婦登門

后半夜,寒風驟起,像是有無數(shù)頭野獸在黑暗中嘶吼。

鵝毛般的雪片被狂風裹脅著,漫天飛舞,天地間瞬間被一片白茫茫所籠罩。

坐在騾車上的李逸和秦心月幾乎同時伸出手掌,接住了飄落的雪片,冰涼的觸感在掌心轉(zhuǎn)瞬融化,順著指縫滑落,帶來一陣寒意。

“坐穩(wěn)了!”

李逸裹了裹身上的皮襖,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發(fā)飄。他拿起手邊的樹枝,輕輕抽了下大騾子的屁股,低喝一聲:“駕!”

大騾子打了個響鼻,邁開蹄子在積雪初覆的土路上快步前行,車輪轉(zhuǎn)動發(fā)出轆轆聲響。

大荒村,李逸家.....

向來睡眠極好的白雪兒,今晚卻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鹂浑m暖可屋外的狂風呼嘯聲總讓她心神不寧,像是有猛獸在院外徘徊,隨時會破門而入。

“姐姐.....你睡了嗎?”

白雪兒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小聲詢問,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擔憂。

于巧倩的聲音隨之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骸斑€沒?!?/p>

“哎呀......夫君今天怎么還沒回來?不會出什么事了吧!”白雪兒攥緊了身上的被褥,語氣愈發(fā)焦急。

“快呸呸呸.....別亂說!”于巧倩連忙打斷她:“興許是縣城里有事耽擱了,夫君那么機靈不會有事的?!?/p>

“可之前在大牢里,聽那些獄卒說,一到冬日里匪患就猖獗......夫君他一個人......”

白雪兒越說越害怕,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呸呸呸......別胡思亂想!”

于巧倩嘴上呵斥,心里卻也揪得緊緊的。她攥著被子的手指微微用力,耳朵貼在炕上,試圖捕捉屋外的任何動靜。

白雪兒縮在被窩里,依舊翻來覆去,時不時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嘆息,攪得于巧倩也沒了睡意。

就在這時,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夾雜著車輪碾雪的聲響,隱約從村口傳來。

白雪兒猛地坐起身,側(cè)耳傾聽,片刻后,就聽到了清晰的拍門聲和李逸熟悉的呼喚:

“雪兒!倩兒!開門??!”

“姐姐!夫君回來了!”

白雪兒瞬間喜上眉梢,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顧不上穿衣就想跳下火炕。

于巧倩一把拉住她,嗔道:“雪兒!你瘋了!穿這么少出去,凍著了又要染風寒!”

“哦.....我知道了!”白雪兒吐了吐舌頭,手腳麻利地穿上冬衣,動作快得像陣風。

于巧倩無奈搖頭,也跟著起身,用火折子點燃了油燈。

昏黃的燈光照亮小屋時,白雪兒已經(jīng)推開房門,一頭扎進了漫天風雪里。

屋外,寒風裹脅著白雪呼嘯而過,雪片打在臉上生疼。白雪兒卻毫不在意,雀躍著跑到小院門口,費力地拉開木門。

門口站著心心念念的李逸,他身上落滿了雪花,皮襖上結(jié)了一層薄冰,身旁還立著一道人影,同樣裹著厚厚的積雪。

“雪兒姑娘.....”那人影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

白雪兒愣了一下,才認出對方:“秦姐姐?你怎么和夫君一起回來了?”

“先進屋,進屋再說,外面太冷了!”李逸催促著,將身上的積雪抖落,吆喝著將騾車趕進院子。

白雪兒連忙關(guān)上院門,秦心月不等招呼,就上前拎起板車上的米袋,一袋近百斤的米,她竟一手一個,穩(wěn)穩(wěn)當當提進了屋里,臉上不見絲毫吃力。

李逸看得心中嘖嘖稱奇:秦姑娘這力氣真是深藏不露!就這苗條身形,誰能想到有比何鐵牛還大的力氣,看來習武是很靠譜的。

“呀!夫君,這是驢子嗎?好壯呀!”

白雪兒看著李逸將一頭高大的牲口拉進新搭的木棚,好奇地跟了過去。

“這是騾子,比驢子能干活,在鄉(xiāng)里買的,只花了六千錢!”

李逸語氣帶著幾分得意,這價格確實低得離譜。

白雪兒開心地拍手:“不管是騾子還是驢子,能拉車就是好的!以后夫君趕路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雪兒,你端盆水出來,這騾子渴壞了?!崩钜菝嗣呑拥念^,它溫順地打了個響鼻。

“好嘞!”白雪兒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跑進屋里,不多時就端著一個木盆出來。

李逸早有準備,木棚下的地面被他提前壓得平整,還堆了幾捆干燥的雜草。他將雜草切碎丟進木槽,又抓了幾把黃豆放進石磨里磨碎,摻進草料中。

豆子是精料,吃豆子能讓騾子更有力氣,還能增強免疫力,尋常農(nóng)戶可舍不得這么喂。

忙活完這些,李逸才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走進屋里。

里屋的木桌旁,于巧倩已經(jīng)點亮了兩盞油燈,昏黃的燈光將小屋照得暖意融融。

四人圍著桌子坐下,李逸簡單說明了秦心月的情況:“倩兒,雪兒,秦姑娘如今沒地方去,以后就跟著咱們一起生活吧?!?/p>

秦心月站起身,對著二女抱拳行禮,語氣誠懇:“倩兒姑娘,雪兒姑娘,日后多有打擾了?!?/p>

于巧倩淺笑點頭,溫柔地說:“秦姑娘不必客氣,以后都是一家人。”

白雪兒卻眨著大眼睛,一臉疑惑地問:“夫君,是不是說,秦姐姐以后也是你的媳婦了?”

秦心月的臉頰瞬間漲紅,連忙低下頭默不作聲。

李逸哭笑不得地連連擺手:“雪兒,別亂說!眼下只能這樣大家一起住,等來年天暖了,我在院子里再搭一間房給秦姑娘住?!?/p>

“哦,原來是這樣.....”白雪兒似懂非懂地點頭,又轉(zhuǎn)頭對秦心月說:“不過秦姐姐,我覺得你要是嫁給夫君也挺好的,夫君人可好了!”

于巧倩在旁邊輕輕拉了下白雪兒的衣袖,白雪兒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吐了吐小舌頭,乖乖閉上嘴。

秦心月見二女沒有絲毫嫌棄,心中的擔憂也放下了。等李逸吹滅油燈,四人一起上了炕?;鹂粚挸?,擠四個人也不顯得擁擠。

次日清晨,李逸推開房門,眼前一片白茫茫......

雪下了半指厚,天地間渾然一色,腳踩在雪地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大騾子在木棚里安安靜靜地吃草,顯得格外溫順,讓李逸很是滿意。

李逸拿起掃帚掃了掃院子里的積雪,然后開始練習《氣合拳》。

寒風中,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標準,哈出的白氣在眼前轉(zhuǎn)瞬消散。不求成為武林高手,只為強身健體,多攢些熟練度升級。

秦心月也早早起來了,站在屋檐下看著李逸練拳,眼中滿是驚訝。才幾日不見,李逸的拳術(shù)竟變得如此標準,招式連貫流暢。

李逸收勢站穩(wěn),轉(zhuǎn)頭看向她:“秦姑娘不再睡一會兒?”

秦心月?lián)u頭,語氣恭敬:“東家都起來了,我一個做活的怎好意思貪睡?以前練武時我起得比這還早。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活嗎?”

李逸明白她的心思,寄人籬下,總想做點什么才心安。

“那麻煩秦姑娘去割些干草回來,喂騾子用。等吃完早飯,讓雪兒教你怎么用脫殼工具給粟米脫殼?!?/p>

“好。”

秦心月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拿起墻角的鐮刀,獨自走進了漫天風雪里。

李逸看著她的背影,苦笑搖頭,表面上是落魄村姑,骨子里還是個冷傲的秦女俠。

吃過早飯,李逸繼續(xù)搭建另一個木棚。白雪兒在院子的角落里教秦心月使用脫殼工具,耐心地演示著踩踏板的技巧。

“哎呀?院子里這么熱鬧呢!”

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傳來,李逸轉(zhuǎn)頭一看,只見王寡婦扭著粗腰走了進來,眼角微微抽搐,這尊大神怎么來了。

王寡婦的小眼睛在三女身上掃了一圈,最后落在木棚下的大騾子身上,表情瞬間愣住,隨即夸張地叫道:

“哎呦喂......李三,你現(xiàn)在可真是厲害?。∵B大騾子都置辦上了?看來劉氏說的都是真的,你最近賺了不少錢,還囤了好多糧吧!”

不等李逸招呼,她就大搖大擺地走進院子,目光在脫殼工具上轉(zhuǎn)了轉(zhuǎn),露出了然的神色。

秦心月下意識地看了李逸一眼,眼神里帶著詢問,像是在說:東家,需要我把她丟出去嗎?

李逸連忙遞了個安撫的眼神,強顏歡笑迎上去:“王嫂,這么冷的天,你怎么過來了?”

王寡婦開門見山,語氣帶著幾分理所當然:

“昨兒我去劉氏家串門,她家那個大火炕可真暖和!我看到鐵牛在用一個大木頭疙瘩,踩來踩去的,問了才知道是給粟米脫殼的,鐵牛說用這東西脫殼快,一個月能賺幾百錢呢!”

王寡婦又上前一步,拉著李逸的胳膊,語氣熱切:

“李三啊,有賺錢的好事可不能不帶我!以前你可沒少去我家蹭飯,必須也給我弄一個這大木疙瘩!”

李逸面露難色:“哎呀嫂嫂,你看我這還忙著搭棚子,木料也不夠了,要不你去鄉(xiāng)里找個木匠做?”

王寡婦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哎呦,這大雪荒天的,你讓我去哪找木匠?不就是缺木頭嗎?成!我這就去給你砍兩棵回來!”

說完,不等李逸拒絕,她轉(zhuǎn)頭就走出了小院。

兩個小時后,王寡婦竟真的拖著一棵粗壯的樹干回來了,將樹干丟在地上,她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氣喘吁吁地說:“李三,這棵樹夠了吧!”

李逸嘴角抽搐,這王寡婦五大三粗的,還真有膀子力氣。

“行.....既然嫂嫂都把樹砍回來了,我總不能不答應(yīng)。后天你過來拿吧?!?/p>

見李逸痛快答應(yīng),王寡婦的臉色才好看了些:“哈哈....成!那我后天再來!你要是嫌這棵不夠粗,我再去給你砍!”

以前最為村里的兩大害蟲,李逸確實挨家挨戶地都光顧過,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幫一把也無妨,還能賺些木工熟練度。

可讓李逸無語的是,下午的時候,趙寡婦、錢寡婦、大張寡婦,那些平日里總喜歡和劉氏嚼舌根的農(nóng)婦,竟一人拖著一根樹干,陸續(xù)來到了他家門口,一口一個李三兄弟,喊得格外親熱。

上午剛答應(yīng)了王寡婦,李逸自然沒法拒絕其他人,只能一一應(yīng)下,看著院子里堆起的幾根樹干,哭笑不得。

“你很需要樹嗎?”秦心月歪著頭看向他,眼神里滿是疑惑。

李逸看著院里的樹干,苦笑回答:“暫時應(yīng)該不需要了?!?/p>

天黑之前,用作干活的木棚終于搭建好了。下午得了這么多木材,李逸索性按照木屋的規(guī)格來做,搭了三面木墻,能有效擋風。

“李公子,再弄一面木墻,我可以睡這里?!鼻匦脑驴粗九铮_口說道。

雖然于巧倩和白雪兒待她和善,但她總覺得睡在一個炕上不太合適,畢竟男女有別。

“秦姐姐,就算封上一面木墻,這里還是很冷的!”白雪兒連忙勸道:“火炕那么大,擠一擠暖和?!?/p>

于巧倩看穿了她的心思,也過來勸阻:“是啊秦姑娘,還是睡炕上吧。你若是凍生病了,夫君還要跑鄉(xiāng)里給你買藥,多麻煩?!?/p>

李逸連連點頭,心里暗道:有兩個善良的媳婦就是好。

秦心月見眾人真心挽留,也不再堅持。雖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健、忍耐力遠超常人,但睡過火炕的溫暖后,她也確實有些不舍。

一整天的時間,李逸忙得像個不停轉(zhuǎn)的陀螺。

早起練拳,之后做木工活,中午下廚做飯,下午繼續(xù)做木工,晚上準備晚飯,飯后還要做縫紉活,這讓秦心月很是驚訝。

在這個時代,女人講究三從四德,地位低下。大戶人家還好些,多是些禮儀規(guī)矩,可在窮苦人家,這種觀念就變得有些畸形,成了愚忠愚從,丈夫說的任何話妻子都必須聽從,臟活累活全由女人包攬,還要忍受打罵,伺候夫家老小。

秦心月還是第一次見到李逸這樣的男人,他從不強求白雪兒和于巧倩干活,做飯砍柴這些粗活都自己來,臉上還帶著心甘情愿的笑意。

白雪兒想給他洗腳,都得趁他睡著時偷偷摸摸的。

秦心月坐在油燈旁,看著李逸低頭縫補衣物的樣子,手指靈巧地穿梭在布料間,臉上帶著專注的神情。

她心里暗自嘀咕:真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