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記酒肆內,氣氛壓抑沉寂......
王金石將所有伙計都招呼到前廳,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雙手背在身后,陰沉的目光像掃落葉似的掃過每一個伙計的臉。
“呵呵呵……好??!真是好得很!”他冷笑兩聲,聲音里滿是寒意。
“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哥哥我自認待你們不薄吧?工錢比別家鋪子開得高,逢年過節(jié)還讓你們往家?guī)┏允常l家里有急用,我哪次不是提前給了工錢?”
王金石頓了頓,眼神像鷹隼似的銳利,一一掃過伙計們的臉,試圖從他們的表情里找出破綻。
“可就是這樣,偏偏有人吃著我的飯,還想著去舔陳家的碗!”
他猛地提高聲音,震得屋頂?shù)幕覊m都簌簌往下掉:“陳林和我是什么過節(jié),你們心里不清楚?”
“是誰干的,自己站出來!領了這個月的工錢趕緊滾蛋,我既往不咎!若是等我查出來,別怪我心狠,打斷你一條腿!”
話音剛落,撲通一聲,站在最后排的一個年輕伙計雙腿一軟直直跪在了地上,渾身像篩糠似的抖著,額頭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
王金石瞇起眼睛,認出了這小子。最近店里生意火爆,他新招了三個伙計,這小子是他本家的窮親戚,當初死纏爛打地求著來做工,沒想到才來半個月,就敢干出這種吃里扒外的勾當。若不是李逸提醒,他至今還被蒙在鼓里。
“他娘的!”
王金石氣得上前一步,抬起大腳狠狠踹在那伙計胸口,將他踹得翻了個跟頭。
“趕緊收拾你的東西滾蛋!回去告訴你爹,下次再敢舔著臉來求我,連他一起打!”
那伙計掙扎著爬起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苦苦哀求:
“店主,我錯了!我就拿了陳家管家兩百錢,我都給你,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兩百錢?!”
王金石氣得發(fā)笑,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就這么不值錢?今天給你兩百,明天給你兩千、兩萬,你是不是要把我這酒肆都給陳林送過去?”
“滾!立刻滾!再啰嗦一句,我直接把你丟到城外!”
那伙計嚇得連滾帶爬地跑出酒肆,連自己的包袱都忘了拿。
王金石余怒未消,轉頭又掃視了一圈剩下的伙計,語氣冰冷:
“還有誰想走?趁早說!”
“留下的,就得心里有數(shù),知道自己是誰的人,該向著誰!我王金石從不虧待忠心耿耿的人!”
丁二連忙表態(tài):“店主您放心!下次再讓我發(fā)現(xiàn)誰吃里扒外,不用您動手,我先幫您打斷他的腿!”
其他伙計也紛紛附和:“就是!整個安平縣,再也找不到比您更體恤下人的店主了,吃里扒外就是不知好歹!”
王金石正心煩意亂,懶得聽這些虛情假意地表忠心,不耐煩地揮揮手:
“去去去!都忙自己的活兒去,別在這兒礙眼!”
伙計們如蒙大赦,紛紛散去。
王金石背負雙手,在大廳里踱來踱去,眉頭擰成了疙瘩。
他這饅頭生意才剛火起來,陳林那條老狐貍就坐不住了,竟然動了搶配方的歪心思,這次沒搶成功后面肯定還有其它歪心思,必須想個法子應對才行。
中間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李逸出城時,天色已經擦黑。
冬日的暮色來得快,殘陽的余暉剛消失,寒意就像潮水般涌了上來,大騾子這些日子跟著他往返縣城和大荒村,早就認熟了路,不用刻意驅趕,也能穩(wěn)穩(wěn)地順著道往前走。
李逸騎在騾背上,腦子里還在琢磨陳家的事。
對方既然已經打上了饅頭配方的主意,就說明已經把他和王記酒肆當成了眼中釘,這次沒能得手,后續(xù)肯定還會找其他麻煩。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王金石的家業(yè)遠比他想象的大,除了這家酒肆,安平縣的馬匹生意幾乎被王家壟斷了。這樣一來,后續(xù)他若是想買馬,倒是方便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王家單獨對上陳家,還是有些勢單力薄。
陳家在安平縣經營多年,不僅有最大的食肆陳芳齋、布行陳記,還壟斷了一半的食鹽生意,家底厚,人脈廣,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看來,得拉些盟友才行。”李逸心里打定主意。
鉤心斗角的事他不擅長,也懶得耗費太多精力,最好的辦法就是聯(lián)合其他和陳家有過節(jié)的商戶,形成一個商業(yè)聯(lián)盟,以王金石為首共同對抗陳家。
而他自己,只需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他的糧農,提供新奇的吃食配方,既能賺錢,又能享受大齊王朝對農戶的扶持政策。
給大騾子卸下了拉車的枷鎖,讓它輕快地趕路,李逸終于在后半夜趕回了家。
屋里的火炕依舊暖烘烘的,白雪兒卻有些坐立不安。
自從認定了要給李逸生個大胖小子,她的心思就全撲在了這上面,今天更是格外不老實,一會兒戳戳李逸的胳膊,一會兒拉拉他的衣袖,眼神里滿是期待。
李逸也是無奈。身體的隱疾讓他對男女之事毫無雜念,比柳下惠還要坐懷不亂。
他輕輕拍了拍白雪兒的手背,湊到她耳邊,小聲安撫道:“雪兒乖,夫君今天有些累了,等過幾日,一定讓你侍寢啊?!?/p>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可還是沒能逃過秦心月的耳朵。
秦心月的耳尖瞬間紅透了,像燒紅的烙鐵,連帶著臉頰都發(fā)起燙來。
她和李逸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這些日子,兩人之間的親昵舉動越來越多,可一想到侍寢二字,秦心月的心跳還是忍不住加快,既緊張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哎呀……我在想什么呢!】
秦心月趕緊用被子捂住發(fā)燙的臉頰,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怔怔地盯著房梁,腦子里亂成一團。
李逸躺在中間,一邊是白雪兒平穩(wěn)的呼吸聲,一邊是秦心月略顯急促的氣息,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荒誕的念頭讓他打了個冷戰(zhàn),這不就是現(xiàn)實版的,漂亮的妻子和無能的我!藝術真是來源于生活。
不行!明天開始,必須抓緊時間提升醫(yī)術熟練度!繼續(xù)給張繡娘按摩哪怕一次只給2點熟練度,四天也夠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李逸就爬起來修煉《氣合拳》。
這次,他特意按照新獲得的《氣合拳呼吸法》來練習,起初還覺得有些別扭,呼吸和動作總也配合不好,可打了兩輪之后,那種別扭感漸漸消失,一呼一吸間,竟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招式也變得愈發(fā)流暢自然。
他和秦心月并肩站在院子里,動作一模一樣,可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秦心月的招式沉穩(wěn)有力,帶著多年習武的功底,而李逸的招式雖完全相同,但卻是多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每一個動作都仿佛蘊含著某種韻律,氣息也比往日沉穩(wěn)了許多。
秦心月心中滿是驚訝,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李逸的變化。
五輪《氣合拳》練完,李逸又試著打了第六遍,心里期待著熟練度能繼續(xù)上漲,可系統(tǒng)卻毫無反應。
“爸爸!不是吧?一天就固定 5點熟練度?那 500點熟練度豈不是要一百天才能攢夠?”李逸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轉念一想,秦心月自幼習武,修煉多年也才堪堪達到如今的水準,他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提升,已經算是逆天,也就釋然了。
吃過早飯李逸就開始忙碌起來,今天他要著手制作豆腐!
提前泡了一夜的黃豆,已經吸足了水分,脹得圓滾滾的,李逸把它們倒進大木盆里,仔細挑揀出里面的壞豆和霉豆。白雪兒蹲在一旁看著,還以為他又要做豆芽。
炕頭的十個木桶里,全是發(fā)酵好的老面,隨著時間推移,那種獨特的酸香味兒幾乎彌漫了整個屋子,發(fā)酵效果也越來越好。每次蒸饅頭需要放的老面越來越少,卻能做出更多更松軟的饅頭。
張繡娘和陳氏也早早過來,兩人輕車熟路地開始磨面、燒水,一邊干活一邊有說有笑,臉上滿是對好日子的憧憬。
院墻外.....
一個腦袋正扒著圍墻的豁口探頭探腦,正是張繡娘的鄰居大張寡婦。
最近一段時間,她眼看著張繡娘的氣色越來越好,每天樂滋滋地往李三家跑,心里早就犯了嘀咕:“這張繡娘也太不害臊了,天天往男人家跑,還帶著兩個孩子,指不定在里面干些什么呢!”
今天,她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跟了過來。
這一探頭,頓時被院子里的景象驚呆了,院子里不僅有張繡娘和陳氏,還有一頭高大的騾子,李三正圍著奇怪的圓石頭轉來轉去,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大張寡婦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心里暗暗琢磨:這李三肯定是發(fā)了大財,不然怎么會有這么多新奇玩意兒,連王賴子的瘋婆娘都穿著冬衣干活,哪里還有半分瘋癲的樣子?
秦心月最先察覺到了院墻外的動靜,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屈指一彈,一塊拇指大的石子嗖地飛出去,精準地打在圍墻頂端,濺起一團干土正好迷了大張寡婦的眼睛。
“哎呦呦!誰??!”
大張寡婦疼得揉著眼睛,連連后退,再也不敢偷看,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李逸抬頭看了秦心月一眼,笑著說道:“心月,不用理會這種人,等來年開春,咱們把圍墻再加高些就是了?!?/p>
說完,他將泡好的黃豆端到石磨旁邊,又拿了一個空木盆放在石磨下方接豆?jié){。
做好準備后,李逸先用清水把石磨沖洗干凈,然后抓起一把泡發(fā)的黃豆,放進石磨上方的圓孔里,雙手扶住木柄,腰腹發(fā)力,緩緩轉動石磨。轉了兩圈,他又舀了一勺清水淋進去,繼續(xù)轉動石磨。
黃白色的豆?jié){順著石磨的縫隙緩緩滲出,滴落到下方的空木盆里。
“唉?夫君,這怎么磨出汁水來了?”
白雪兒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她還以為,磨出來的會是和面粉一樣的粉末。
張繡娘和陳氏也圍了過來,看著不斷滲出的豆?jié){,臉上滿是新奇。
“三兄弟,你這又是要做啥新鮮吃食???”張繡娘笑著問道,眼里滿是期待。
“今天給你們弄個更新奇的,保證你們從沒吃過!”李逸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三叔最厲害了!”豆子也湊了過來,仰著小臉,看李逸的眼神里全是崇拜。
耗費了兩個多時辰,李逸才把所有泡發(fā)的黃豆都研磨完畢,足足得到了兩大盆黃白色的豆?jié){。不過,這豆?jié){里還混雜著不少豆渣,需要過濾才能變得細膩。
李逸早就提前做好了準備,他制作了長方形的木框,把厚實的麻布鋪在上面,用繩子固定好,做成一個簡易的濾網(wǎng),這是第一道過濾,先把粗豆渣篩出來,正好可以給大騾子當飼料。
細膩的豆?jié){順著麻布滲下去,留在濾網(wǎng)上的粗豆渣李逸他收集起來,倒進了騾子的食槽里。
緊接著,他又拿出更細密的紗布,鋪在另一個木框上,進行第二次過濾,把麻布過濾不掉的細渣徹底篩干凈。
白雪兒踮著腳尖,好奇地看著豆?jié){順著紗布的紋路緩緩滲出,細膩的汁水在木盆里泛起細密的泡沫,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豆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過濾完畢,李逸把兩大盆純凈的豆?jié){都倒進了大鐵鍋里,生火煮沸,這一步很重要,既能去掉生豆子的腥味,還能殺菌消毒。
趁著豆?jié){煮沸的功夫,李逸拿出買回來的生石膏,用溫水調成了一碗乳白色的鹵水,這是豆?jié){制作成豆腐的關鍵。
點鹵的火候和用量都得拿捏精準,加少了豆腐不成型,加多了又會出現(xiàn)硬塊影響口感。
李逸雖然腦子里有理論知識,可畢竟是第一次實踐,只能小心翼翼地少加勤加,密切觀察豆?jié){的變化。
鍋里的豆?jié){漸漸沸騰起來,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濃郁的豆香彌漫了整個院子。
豆子和白雪兒蹲在鍋灶旁,小鼻子不停地嗅著一臉陶醉的模樣,下意識地吞咽口水動作幾乎完全同步。
李逸看他們倆饞貓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拿起兩個粗瓷碗,從鍋里盛出兩碗熱氣騰騰的豆?jié){。
“這是豆?jié){可以直接喝,等涼一點你們嘗嘗?!?/p>
想起小時候,奶奶做豆腐時總會給李逸盛一碗滾燙的豆?jié){,加兩勺白糖,那味道是他童年最溫暖的回憶??上а巯聴l件有限,白雪兒和豆子只能喝最原始的原味豆?jié){。
這個年代,既沒有白砂糖,也沒有冰糖,只有一種甜度很低的飴糖,除此之外就是蜂蜜那是貴族和富戶才能享用的。
荒年里,農戶們連粟米都吃不飽,哪里有閑心研究糧食的衍生品。就像王記酒肆賣的粟米酒,明明沒什么酒味,卻依舊是普通人喝不起的奢侈品。
白雪兒、豆子和大丫眼巴巴地看著兩碗熱氣騰騰的豆?jié){,李逸又找了兩個碗,把豆?jié){勻成四碗,然后繼續(xù)盯著鍋里的豆?jié){,觀察點鹵的時機。
“小嬸嬸,涼了嗎?可以喝了嗎?”豆子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問道。
白雪兒端起碗,把鼻子湊近碗沿嗅了嗅,覺得這味道比想象中還要香。
她對著碗沿呼呼吹了幾口氣,等溫度稍微降下來一些,才試探著喝了一小口。
淳厚的豆香在口腔里炸開,細膩的豆?jié){順著喉嚨滑下去,暖烘烘的,帶著一絲淡淡的清甜,完全沒有生豆子的腥味。
白雪兒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圓圓的眸子里閃著光,連忙對豆子和大丫點頭:
“好喝!特別好喝!”
說著,她端起碗跑到李逸面前,獻寶似的遞過去:“夫君,你也嘗嘗!”
李逸接過碗,喝了一口,果然口感醇厚,豆香濃郁,就是少了點甜味。
他笑著點點頭:“嗯,味道不錯?!?/p>
緊接著,白雪兒又端著碗去找了于巧倩和秦心月,把剩下的一碗給了張繡娘和陳氏。幾人嘗了一口,都忍不住眼前一亮,紛紛稱贊。
濃郁的豆香在院子里久久不散,李逸盯著鍋里的豆?jié){,準備開始點鹵,屬于他的第一塊豆腐,即將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