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說人都到齊了后,掌廚的大順叔心里就有數了。
兩桌人不夠,一桌坐不下。
很簡單。
兩張八仙桌拼湊成長桌,燉魚打底,再搞兩桌菜,對他這個做慣了大席面的人來說真不費什么事。
村里廚房土灶是家家戶戶必不可少的,哪怕不用也必須得有。
廚房這口柴火灶大鐵鍋用來燉魚。
他兒子燒火。
其他的菜,用他家專門燒席面的大口徑煤氣灶在院子天井一擺,猛火一開,十來道菜,半個小時時間都不用。
何況,今天來的客人中,還有個讓他壓力山大的廚藝高手。
一開始,陶桉脫下外套,卷起袖子,摘下手表,走過來說給他打下手備菜時。
大順叔面上惶恐,推辭著說不需要,有正在洗菜的柯秘書和黨助理幫他就可以,再不濟還有正在洗盤碗的葉定西呢。
真不需要這位一看就像電視里頭走出來的那些手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少爺。
讓他幫忙備菜,估計蔥蒜都分不清。
可話還沒說完,大順叔就張大了嘴巴。
震驚的看著將一把菜刀玩出了花來的陶桉。
“你,你,這……”
這等刀工給他備菜?
陶桉將切好的土豆絲隨手一攤開,根根分明,大小一致,就像機器固定好切出來的,毫米不差。
他笑問,“差點忘了問了,大順叔是準備怎么煮的?燉還是炒?”
“……炒,炒吧?!边@樣讓他驚艷的土豆絲不用來炒,簡直就太浪費了。
原本準備用來燉雞的土豆,立馬被主廚改了菜單。
“好的,那我全部切絲了?!?/p>
成功征服了主廚,靠自已真本事拿下備菜一職的陶桉,這會的表現完全就是長的好看的陽光大男孩。
一直暗暗關注幾個當事人,好奇心在無限沸騰中的林萌偷偷看了一眼被老村長陪著,實際是被老村長看守著不得脫身的歡喜。
她眼珠子一轉,不動聲色的湊到陶桉身旁搭訕。
“小陶,你幾歲了?”
“二十歲?!鼻胁饲兄裢嬉粯硬毁M事的陶桉很配合林萌的打聽,有問必答,表現的完全沒有心機。
林萌也差點忘了他一開始的茶藝,聽他說二十歲,不由得驚呼,“那你和陳鳴同歲啊,豈不是還在上大學?那你怎么和歡喜認識的?”
陶桉垂低著眼。
雖然知道陳鳴不是一回事,但一想到陳鳴不俗的長相和能力,他還是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
真要算起來。
陳鳴可是第一個能讓歡喜花錢投資的人。
“小陶?”
“哦,我已經畢業(yè)了,在歡喜公司中順上班?!?/p>
林萌驚訝的瞥了他一眼,所以,這也是個天才高材生?
坐在天井旁,拉著歡喜扯家常,就是不讓歡喜單獨離開的老村長這會是操碎了心,也愁斷了腸。
心里一個勁的罵歡喜糊涂至極。
好好的不好么?
非要作妖?
家里都有男人了,外面人男人怎么可以帶到家里來?
余鎮(zhèn)長多好的人呀,對她又死心塌地的。
她怎么著也得給人家最基本的臉面才行啊。
太年輕了,就是不知道輕重。
他雖然年紀大了,可耳朵好使著呢,可一點都沒錯過林萌試探陶桉的話。
心里那個急啊,林家的丫頭也不知輕重,萬一真給這小年輕機會捅乎了出來。
那還得了?
這不純粹的瞎搗蛋壞事嗎?
捅穿了,余鎮(zhèn)長臉面往哪使?
“那個……林家的閨女,你過來,過來一下。”幫不上忙就別打擾干活的人。
林萌驚訝的走過去,“五爺爺,您叫我做什么?”
“叫你坐一會,休息一下?!币粋€傍晚了,這丫頭就像個瓜田里的猹,到處亂躥亂打聽,也不看看是什么形式,這是什么光彩的事嗎?
不幫忙遮掩,還盡搗亂,像什么樣子?
林萌受寵若驚了,這老頭對她可是一直都是視作空氣的,今天竟然招呼她坐?
什么情況?
她暗暗瞥了一眼歡喜。
歡喜抿了抿唇。
五爺爺的心思,她一眼明了。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些慚愧。
今天這些人來,她確實心塞,可她只是覺得麻煩,而且還是不必要的麻煩。
東窗事發(fā),在她這里是不存在的。
這些人,誰不知道誰?
她已經不在乎名聲了,可五爺爺……
她拿起手機給林萌發(fā)了條信息過去,「不要再吃瓜了,五爺爺已經忍不了。」
發(fā)完,歡喜遲疑了一下,還是嘆息地給除余欽之外的人都群發(fā)了一條信息。
「好好吃魚,誰都不準搞事。」
林萌狐疑的看了一眼歡喜給她發(fā)的信息,心里大汗。
敢情老爺子是看不過眼她瞎打聽啊。
這這這……好吧,是她沒沉住氣。
她改正態(tài)度,端正態(tài)度,從現在開始,她目不斜視。
見林萌安靜的端坐了下來。
老村長心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鼻孔冒煙的去瞪歡喜。
恨鐵不成鋼!
瞧瞧她今天辦的什么事?
這樣的錯誤都犯?
就她這點道行,還想家外有家,沾花惹草?
真鬧騰開了,丟的還不是她歡家的臉面?
歡喜:……
算了,她也端正態(tài)度。
于是她低垂著眉眼,擺出一副慚愧聽教的模樣。
老村長面色這才好看一些。
見葉定西洗好了盤碗,又指揮他去堂屋幫助余鎮(zhèn)長招呼客人。
葉定西二話不說屁顛的去了。
堂屋坐著的都是大佬啊。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
大順叔已經炒第五鍋菜了。
“小陶,青紅椒切菱形。”
“好的,大順叔?!?/p>
陶桉動作非常迅速麻利。
老村長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陶桉,心里還是不滿。
實在是剛才這小子一個勁兒的往歡喜身邊湊,眉眼蕩漾,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他和歡喜有一腿的壞心思?
舉止輕浮,年少不更事,還不知道廉恥之心。
人余鎮(zhèn)長在 ,有他什么事?認不清自已身份。
他心里非常不待見這樣野心勃勃的小年輕,存不住事也容易壞事。
倒是他帶過來的那位賀先生……反正,他心里已經認準了余鎮(zhèn)長。
天徹底黑下來后,終于可以開飯了。
坐了一個傍晚小板凳的歡喜以為終于能松口氣,又被老村長喊住了,“年紀大了,腿腳都不利索了,你扶我一把。”
歡喜默默的上前。
心里則是感慨萬千。
五爺爺今天真是操碎了心。
要不是顧慮到老人家歲數大了,激動不得,她都想告訴他老人家,真不需要這樣費心,這些人確實都和她有不正常關系。
可他們都知道彼此,都是他們自愿的……反正就是他們自愿的。
兩桌拼成長桌,座位就好安排了。
歡喜扶著老村長進來。
當仁不讓的讓他老人家坐了上席。
歡喜和余欽被安排坐在了一條長凳上。
至于其他人,都是小柯安排的,安排的非常專業(yè)嚴謹,直接今天按先來后到的順序排隊。
這樣一來,誰都沒話說。
魚直接是用兩個大盆裝上來的,老豆腐全都燉出了孔,吸足了湯汁。
這兩大盆,雖然不精致,上不了宴席的那種。
可這鮮美的味道,是誰吃都不帶吱聲的。
余欽舉杯,“首先要謝謝大家遠道而來吃魚,我敬大家一杯?!?/p>
老村長看余欽的眼神滿意極了。
瞧瞧,余鎮(zhèn)長這氣度這格局這大氣,沒得說。
他率先響應,“是我們這些吃客得要好好謝謝余鎮(zhèn)長才是,您今天可辛苦了。”
“老村長您這話我可不敢當,今天辛苦的是大順叔,這滿桌的美食可都是大順叔辛苦做的。”
大順叔笑的非常爽朗,直揮手,“我沒干什么,有幾位幫忙打下手的才辛苦,我就炒幾個菜,真不是事,不值一提。”
余欽目光平常的投向眾人,臉上的微笑恰到好處,“對,也要感謝幾位幫忙的人,大家都辛苦了?!?/p>
老村長耷拉的眼皮跳了一下,生怕有人不開眼的挑事。
還好,他怕的事情沒發(fā)生,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突然正經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歡喜,想來是這丫頭壓了,能壓得住,他就放心了。
他就希望以后不要再發(fā)生今天這樣的糊涂事了。
他站起身接過話頭,招呼著大家,“來來來,上門皆是客。各位貴客遠道而來,都不要客氣,嘗嘗我們當地的菜式,特別是這魚,夠大,純野生,絕對新鮮美味,都自已動手?!?/p>
林雋笑著開口道,“這是我們這里地道的家常吃法,各位請?!?/p>
說完,他就直接動手,先給女朋友章瑜裝了一碗,又給自已裝了一碗,還貼心的問林萌,“我給你裝還是你自已來?”
“我自已來?!?/p>
林萌接過他手里的勺子撈豆腐,贊不絕口道,“這豆腐一看就知道絕對美味,這道菜我都是每年過年回來雙蓮鎮(zhèn)才能吃到最地道的味道。在寧城那邊吃,總感覺味道差一點?!?/p>
大順樂呵呵的道,“你覺得差的那一點,是鄉(xiāng)懷和家的心理感覺?!?/p>
馮封見大家開動了,早就迫不及待了,這可是歡喜釣到的魚。
他看了一眼歡喜,見余欽正在給她裝,放心了,自已大口開吃了起來。
一入口,他直點頭,“好吃?!?/p>
余欽給歡喜碗里裝滿了一碗魚,細心叮囑她,“小心魚刺。”
歡喜輕點頭。
陶桉咬緊牙關,忍住不開口。
可眼睛里的鄙視卻非常明顯,做了就做徹底,直接挑出魚刺不好嗎?
賀知衡起身從盆里撈了一碗魚進自已碗里,非常自然的語氣拋出了話題,“這魚是歡總釣到的?想不到歡總釣魚這么厲害?!?/p>
“魚是小喜姐姐釣到的,卻是余鎮(zhèn)長和我爸還有小柯叔叔三人合力才拉上岸的?!?/p>
坐在最末尾的小浩忍不住把當時的情形說給大家聽。
聽的大家都笑了。
至于是真笑還是假笑?
這會,還真沒人在乎。
自認為已經粉飾太平了的歡喜這會早把糾結的心情拋干凈了。
有句話怎么說的?
無愛破情局,無情破全局。
反正,她無所謂。
緣來緣去都是緣,卻也都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