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陳霞依舊毫無反應(yīng)。
楊旭來到她身旁蹲下,偏著腦袋看去。
這才看清凌亂的頭發(fā)下是張清秀可人的臉,雙眼渙散空洞,額頭因磕撞紅腫一片,嘴里依舊重復(fù)著那一句話。
仿佛并未察覺他的存在。
“陳霞,讓哥哥幫你揉揉手腕好不好?這樣待會兒才能有力氣扛鋤頭,打鬼子。”
楊旭繼續(xù)引誘著。
因陳霞的雙手緊緊抱在胸前,他無法強(qiáng)行探脈。
陳霞眼珠子未動一下。
但撞墻的頻率加快,很快血珠從破碎的皮膚里溢出,順著鼻梁滴在地上,同時也染紅了墻。
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干裂的雙唇除了那句低喃,聽不見一聲痛呼。
楊旭知道不能讓陳霞這樣下去。
他想用修為將她定住,然后探查病結(jié)所在。
可手指即將要碰到女人后脖子上時,眸光微動。
忽然手上動作一轉(zhuǎn)。
整個手掌快速且精準(zhǔn)地覆在那片染紅的血跡前,作為一堵肉墻,讓陳霞傷痕累累的額頭一下又一下撞上來,減輕了疼痛。
陳霞臉上呆滯的神情雖未變。
但撞上男人大而溫暖的掌心上那一刻,身子還是微不可察的僵了一瞬。
僅是這一瞬。
楊旭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他眉梢微揚(yáng)。
隨即將真氣匯聚于掌心,每一次陳霞的碰撞,真氣會滲入她皮膚進(jìn)入大腦。
他閉上眼。
靜心感受著真氣在這女人腦內(nèi)流竄的途徑,來診斷其病因。
僅用了五秒。
楊旭緩緩睜開眼,盯著眼前精神失常的女人,嘴角卻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有趣……”
陳霞始終毫無反應(yīng)。
似乎真把楊旭的手當(dāng)做墻了,沒有停下的意思。
楊旭絲毫不嫌棄自已掌心染上了鮮血,看著陳霞輕聲說:
“疼在自已身上不值得。既然病我看完了,我也該出去了……”
說完收回手,起身出了屋。
而就在他轉(zhuǎn)身之際。
身后的女人撞墻的動作一滯,抱著瑟抖的身子咬著唇無聲抽噎起來。
楊旭仿佛置若罔聞。
他反手關(guān)上屋門,將那只血手負(fù)于身后,朝獨(dú)自坐在堂屋內(nèi)的陳玉娥挑了下眉梢,示意過來說話。
陳玉娥見楊旭出來,也看懂了他的暗示。
先看了眼院內(nèi)還在嘀咕的母子,這才起身來到楊旭面前。
她皺眉問:
“看得咋樣了?我堂妹這病……能治嗎?”
“你很希望你堂妹治好?”
楊旭卻反問道,臉上還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
“你、你這話是啥意思?”
陳玉娥怔怔地望著眼前笑意不達(dá)眼底的男人,垂在兩側(cè)的雙手緊緊捏著褲腿。
難道,他也發(fā)現(xiàn)了端倪?
“我沒啥意思?!?/p>
楊旭將她眼底的異樣收入眼里,無辜聳肩:
“就是你堂妹這病,是心病。你要真心想我治好她,說說她瘋之前發(fā)生的事唄?!?/p>
“這……”
陳玉娥朝院外那對母子又看了眼,惆悵地嘆了口氣。
松開褲腿,緊緊盯著楊旭身后緊閉的屋門,才緩緩道:
“堂妹雖沒咋讀過書,但性子活潑又討喜,村里不少青壯想上門相看?!?/p>
“本來這是一件好事,希望堂妹能挑個自已喜歡的人結(jié)婚??啥畫尫懦鲈?,想要娶小霞至少要拿出18萬的彩禮來。”
說到這,她粉黛再次擰緊:
“要知道,18萬彩禮農(nóng)農(nóng)村相當(dāng)高了,一般人家拿哪拿得出來啊?!?/p>
“這不,嚇跑了前來相看的小伙子。堂妹倒是無所謂,畢竟沒有她相中的,壓根也不想這么快結(jié)婚?!?/p>
說著說著,她攥緊了拳頭,滿臉憤怒:
“可后來,咱們村最有錢的老瘸頭竟拿著18萬現(xiàn)金上門,竟不要臉說要娶小霞。”
“那老瘸頭年過五十了,還是個瘸子。這才死了婆娘,就想娶小他三十歲的小姑娘,給他那兩個一般大的兒子當(dāng)后媽,忒不要臉了!”
“所以,你二伯媽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
楊旭插話道,神情淡然。
“對,二伯也答應(yīng)了。”
陳玉娥看向楊旭,眼里滿是對堂妹的不幸感到疼惜:
“不論小霞如何哭鬧,二伯媽就是不松口,還把小霞打了一頓關(guān)在家里不讓出門。后來……就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那老瘸頭也撂了話,要是小霞一直不少,這婚事就黃了?!?/p>
“……”
楊旭聽了,了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
事情遠(yuǎn)不止這么簡單吧。
他朝院外努了努嘴:
“我看你那二伯媽挺聽你這堂哥的話,怕不是還有事,讓你堂妹不得不犧牲自已后半輩子幸福,嫁給那糟老頭子吧?!?/p>
耳目靈敏,只要他想聽,門外母子的對話皆清晰落入耳里。
不僅半點(diǎn)不關(guān)心陳霞的病情。
還在那里討論新房該如何裝修,酒席要多大的排場。
尤其是陳霞嘴里雖一直念叨著打小鬼子,但都會帶上一句:不結(jié)婚……
那小鬼子,自然就是指親人對她的惡意。
這才讓他猜出大概。
見楊旭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陳玉娥也不隱瞞了。
雖說家丑不外揚(yáng)。
但有些丑,現(xiàn)在不揚(yáng)遲早十里八鄉(xiāng)皆知。
既做了,還怕讓人戳脊梁骨?
她看向眼前似乎看透一切的男人,壓抑著對門外母子的惱怒,開口道:
“對,你很聰明,似乎我啥也不用說透徹,你就能看穿背后所有的丑惡?!?/p>
“嗐,我沒你說的那么神乎?!?/p>
楊旭打著哈哈,“就是腦子轉(zhuǎn)的快罷了?!?/p>
陳玉娥也不多想,繼續(xù)道:
“堂哥與交往了兩年的女友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對方張嘴就要12萬的彩禮?!?/p>
她看了眼身處的老舊磚瓦房,“不僅這樣,還要求要將這房子裝修一遍,才肯嫁給堂哥。要不然,這婚事就黃了?!?/p>
“可二伯媽急著抱孫子,堂哥也不愿這婚事攪黃了,可他們連彩禮都拿不出來,還有啥空閑的裝修房子?!?/p>
“于是,他們就把主意打到堂妹頭上……”
“呵呵,嫁女養(yǎng)兒,就不怕讓人戳脊梁骨?”
楊旭朝院外方向,哂笑一聲。
這家人還真是算盤打得叮當(dāng)響。
非得讓姑娘窩邊嫁,就惦記著那點(diǎn)彩禮給兒子娶媳婦,把閨女當(dāng)啥了?
是交易的牲口嗎?
要怪就怪,那些老封建思想害了人。
雖說現(xiàn)在農(nóng)村重男輕女的現(xiàn)象有所改善,但傳宗接代的思想,早已蒂根深固,難以改觀。
“……”
陳玉娥聽了有些無地自容的低下頭。
雖說不是自家的事,但好歹也是本家親戚,說出去丟人。
“好了,別在這里多愁善感了,我就問你一句話?!?/p>
楊旭朝她咂了下嘴,“你想不想治好你堂妹?”